裴暻煜没说话。
阮岁柔的手让血给弄脏了,有些不满地抬手,一旁的侍女赶紧上前为她擦手。
裴暻煜依旧低垂着目光,他这样的反应让阮岁柔觉得无趣。
等侍女将自己手擦干净,阮岁柔开始欣赏自己白皙的手指:“见到孤出现在这,是不是很惊讶?”
裴暻煜点了点头:“是。”
“害怕了?”
“没有。”裴暻煜轻声回答。
“是么?”阮岁柔低声笑了起来“两年没见,你倒是没怎么变过嘛!还是这么乖。”
她盯着裴暻煜胸口蔓延开的血迹,眼睛里的喜悦快要洋溢出来:“哥哥说他有点想你了呢。”
裴暻煜僵了一瞬,很快又放松下来:“裴某何德何能劳烦宫主牵挂。”
“你知道就好。”阮岁柔冷哼一声,话音一转“孤听说,你在城主府里养了个小孩?”
“不过是街边捡的一个小乞丐。”裴暻煜表情不变“若少主喜欢,裴某愿将他送给少主。”
“你舍得?”
裴暻煜:“没什么舍不舍得,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阮岁柔对他的回答很满意,随手一扬:“你都说了是个小乞丐,孤要来有何用?”
这种时候保持沉默便行,裴暻煜没有接话,他强行将有关小洛渊的所有记忆都给关起来,不敢在这些人面前露出一丝异样。
“比起一个小乞儿,明显还是你更有趣一些。”阮岁柔说着,又朝自己的侍女招了招手,让她们将一个托盘端上来。
托盘里摆着一杯不知道什么东西,肉眼看起来似乎只是一杯再普通不过的饮品。
只是出自阮岁柔这手,这杯东西绝不可能普通。
托盘被放到裴暻煜面前的地板上,侍女将托盘放下后火速退开。
阮岁柔单手撑着自己的头,半磕眼皮:“赏你的,喝了便可离去。”
裴暻煜看着那杯“饮品”,抬手将它拿起来,没犹豫便喝了下去。
“真勇敢呐。”看他喝得这么干脆,阮岁柔脸上的笑容却变成了冷笑“滚吧。”
裴暻煜朝她叩首,然后起身离开。
等屋里的房门被重新关上,有一个人从屋后走了过来,挨着阮岁柔坐下,笑着挽她的胳膊:“我倒是从没见过他这么低声下气的模样。”
“当了城主,开始摆款了?”阮岁柔冷笑“可是在孤面前,他这个城主可什么都不是,只要孤动动手指,他这个城主马上便会成为阶下囚。”
“是是是,少主自然是厉害的。”
阮岁柔被她哄开心了,抬手捏了捏她的脸:“昭宁啊,玩够了吗?袁大人可是要生气的。”
童昭宁撒娇似地抱紧她的胳膊:“不要嘛,少主你给我求求情好不好,我还不想回去,我在找一样东西。”
阮岁柔很疑惑:“你需要什么?我可以给你找。”
“魂玉。”童昭宁没犹豫就开了口,同时她也明白,她想要的东西阮岁柔给不了她。
果不其然,阮岁柔皱起了眉:“据说魂玉是神族圣物,这东西只有在神界才能找到,你跑星渡城来有什么用?”
“总得试试看。”童昭宁坚持“万一真让我给找到了呢?”
阮岁柔无言以对。
她不认为童昭宁能在这里找得到魂玉,但也没有硬要把人给带走的意思:“孤的话在袁大人面前也不一定管用,就连我哥的话他都不一定会听,你还是赶紧回去给他请罪比较好。”
童昭宁干脆地点头:“我会的,等我找到魂玉之后。”
阮岁柔:“……”
她抬手戳了戳童昭宁的额头:“都多大了,怎么还这般任性。”
“我不管,少主最疼我啦。”童昭宁干脆熊抱住阮岁柔“少主你就帮帮我吧,等少主遇到下一个如意郎君,昭宁一定为少主炼制最完美的情人蛊。”
这话倒是很合阮岁柔的心意。
阮岁柔被她哄笑了:“过两天我便要走了,当真不与我一道回去?”
童昭宁摇了摇头。
“好吧!你开心就好。”
她没问童昭宁有关星渡城的所有事,也没问在童昭宁眼里的裴暻煜到底是什么样,她相信自己亲眼见到的一切,并且不认为裴暻煜会有勇气欺骗她。
与此同时,已经走到几条街外的裴暻煜突然浑身一震,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痛感从丹田向四肢蔓延……
他快撑不住了……
“城主!”庄峣赶紧上前扶他“你怎么了?”
他不能跟裴暻煜一起去见阮岁柔,只能隔着几条街远远地等着,好不容易等到裴暻煜出现,悬着的心还没放下,见他这样的状态,心又一次被吊了起来。
裴暻煜一手抓着庄峣的衣袖,一字一顿的说:“先回去,不要让别人看见我现在的模样。”
庄峣看到了他衣服上的血迹,心口一抽一抽的,赶忙扶着裴暻煜,心里百感交集--这明明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小时候明明是一个那样讨人喜欢的孩子,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将裴暻煜送回城主府,庄峣赶紧叫人去喊大夫。
大夫匆匆赶来,结果只是给裴暻煜包扎了外伤,其他却是束手无策。
裴暻煜看起来很痛苦,手背青筋暴起,眼底全是红血丝,似乎正在经受着痛不欲生的折磨。
“大夫,城主到底怎么回事?”庄峣声调拔高“你快给城主好好看看,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本官唯你是问。”
大夫欲哭无泪。
这种时候大夫也帮不了什么忙,如果有医师在就好了。
医师?不是有一个吗?
庄峣想起了贺景珩,当即激动了起来,转身就要往外跑,才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衣袍被扯住了--是裴暻煜。
“城主?”
裴暻煜张了张嘴,好像说了句什么,庄峣没有听清。
他凑近过去,屏气凝神:“城主,你刚才在说什么?”
“别、别让小渊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裴暻煜的声音小到快要听不清,他努力地一字一顿的把话说清楚“别吓到他……”
小洛渊什么都懂,正是因为他什么都懂,裴暻煜才担心他会被吓到,因为过去那些经历,小洛渊会下意识将所有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想,裴暻煜怕自己现在这样的状态若是被他看到,很可能会留下阴影。
庄峣只好点头:“全听城主的,我亲自去找贺大人,不会让少主发现。”
听他这样说,裴暻煜总算安下心,下一秒就让身体的痛苦席卷了意识,几乎昏厥。
“城主?”庄峣大喊“大夫,你快救人。”
大夫急得满头大汗,他想靠施针将裴暻煜唤醒,却发现根本没有用。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找不到病因,他也完全没办法对症下药。
裴暻煜无意识松开了庄峣的衣袍,得了自由的庄大人转身便往府外冲,他得赶紧找到贺景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