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要大理寺上下都承她的情。
郗住风啊,这一次只要她还活着,站稳脚跟了。
所以她到底是依仗着什么来布这一局的?
“猜不透啊。”乔书邈摇了摇头,心生钦佩,感慨道,“难怪……这么快就搞定了柳沈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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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如月光碎地,天色明霁,棋局半程便已显输赢分明。
手握权柄者,自能居高临下。太子捻着子与杨相对弈,仿佛就能听到风声送来的激昂。
杨相吃了口茶,意有所指:“何时添了这么个大将?”
太子笑了笑,落了子:“京都府门前。”
“哦?”杨相说,“这么说是你安排的?京都府关平年纪越大越不成样子,要不是怕寒了老臣的心,早就该收拾了。不过你什么时候在大理寺埋了这么一个人?”
太子说:“学生可没有。毛遂自荐罢了。聪明人只需要心照不宣,按学生的安排,显然是没这么快的。没想到遇到了两个聪明人。”
“那这个聪明,你要还是不要?”杨相收了几颗黑子。
太子看了棋局片刻,说:“大理寺掌刑狱,这个位置终归选个更合适的人。”
杨相点了点头:“那老臣不打扰了,恭喜殿下,这一局,终于走了这一步。”
太子翻手,露出了掌心的黑子,他抬眸看向棋局,如同无声的向另一人问好。
“哒”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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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郭相放下了笔,墨色交融在纸张上面,耳畔残留少年人带笑的言语。
“张相真的以为不可吗?”
可……与不可,终归是他棋差一招。
郭相慢吞吞的吃完了最后一盏茶,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角。
太原郭氏的掌权人,群相之首,太原郭氏郭相,远没有传闻的那么高不可攀。相反,他有着一张平易近人的脸,笑眯眯地捋着胡子,苍老的容颜掩盖了年轻时的俊秀。
他把信折了起来,抬眸看去,只见郭氏的子弟都站在下面。
半晌,郭家二爷呐呐道:“爹,咱们真的没法子了吗……”
郭相坐在太师椅上把信封好了:“太子殿下这一局,草蛇灰线,伏脉千里。我败了。”
“可是谁家没有收过行卷啊!谁家没几个门生啊!”
“愚蠢!”郭相骂道,“太子殿下重用寒门就是要打压世族。前朝皇帝轮流换,世族稳如山,王与马共天下啊。哪个皇帝听了不惊心。”
“我们太原郭氏不过是只鸡,杀鸡儆猴。眼下我主动表态辞官,日后郭氏还有机会,若我和太子殿下继续走这一局。”
“太子殿下便要顺势而为,将舞弊的事情栽郭氏头上,把太原郭氏彻底摘了。届时天下读书人,都对我们恨之入骨,那太原郭氏才是真的完了。”
郭家二爷握紧了拳头:“那大理寺那个小吏呢!怕都是她添火加油!若不教训她一场,世人都以为我们太原郭氏好欺负!”
“我怎么生出了你这么个蠢如猪的儿子!”郭相猛的一拍桌子,“她还有那个女学生,摆明了是太子的人!你最好一根毫毛都不要动!眼下全部给我夹着尾巴做人!”
他站起身透过窗户看见了窗外噤若寒蝉的下人们,那些人的脚印在雪地上,蜿蜒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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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住风踩过薄雪,乌鬓染霜,人走在冬天雪地里,两肩素白。
哈出的热气软了冰雪,学生的衣冠早已湿透,郗住风朱唇苍面,眉间冷然,她望着威严的玄德门,两侧神武军早已注意到了他们。
一时严阵以待,隔着霜白的地,神武军刀已出鞘半寸。
“皇城重地!来者止步!”
他身后将士持戟跺地高喝。
郗住风拢袖直立,面色无惧无畏,固执的向前。
“止步!”神武军抽刀。
郗住风握紧了手,心怦怦直跳,她坚定的再向前。
刀在脖颈上抵出血迹,那人沉声道:“止步!退下!”
“扑通”郗住风跪在地上,从袖子取出状子:“臣大理寺郗住风有冤!请太子殿下做主!”
“请太子殿下做主!”身后学生高呼,皆跪俯在地。
神武军瞳仁紧缩:“玄德门前禁止喧哗!就算有冤,尔等这般做派便是在逼太子殿下!”
“何为逼迫?”郗住风仰头,侧脸映在冰冷的刀刃上,“刀斧加身,跪呈状词便是逼迫吗?”
“我身为大理寺官员,本就有昭明法理之责。我身后的皆是学子,寒窗苦读只为为国效力,本就有报国之责!今日之冤,非一人之冤,而是天下学子之冤。乃是科举之制下,冤没无数赤胆忠心报国之人!”
“你!”神武军并不清楚事情详细,只是如今所言所说已是骇人。
面前跪了数千的学生,皆群情激奋,后面还抬着漆黑的棺材,这哪里是跪请太子,分别有逼宫之嫌了。
“无论你们如何说辞!玄德门前都不该如此行事!若再不退下,莫怪我等不客气!”神武军刀此刻俱是出鞘。
郗住风面露坚韧:“荆园先生以死明志,前路血溅!纵然我今日身死,亦要为天下学子鸣冤叫屈!此乃大理寺之责!法吏方有清明!”
“大理寺柳应溪,亦如此!”柳应溪毅然道。
身后万千学子同时高呼:“吾等亦如此!”
“你们!”
神武军几乎同时感到了问题的棘手。
“不行,必须把学生逼退。否则便是我们失职!”神武军领头的将军面色难看,“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抽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