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之间,蔺霁听到周只只在他旁边说了句,“一会儿蔺老师来接你。”
他猛地抬头,眼里有湿光,“真的吗?”
“真……的?”周只只被蔺霁的状态整得有点讶然,“你怎么了,蔺霁,是哭了吗?”
“啊?”
蔺霁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明明有些湿润,嘴上却说:“没有呀。”
“没有?”周只只有些质疑,打算凑近看看。结果被蔺霁一巴掌拍歪。
“靠,蔺霁,你怎么连我也打?”
蔺霁说:“你欠。”
周只只不与醉鬼论长短,火速和一边的时恩川换了个位置。
时恩川坐过去没被打,但被蔺霁压着肩膀。
“川儿?”
“嗯。”时恩川声音很柔和,听得人很舒服。
“你说像不像?”
蔺霁把先前已经过掉的问题又翻出来,果然喝醉后的话都是东一个句号西一个逗号。
时恩川哪里还记得他说的什么像不像,他只记得程澈先前的一句回答,不像。也记得蔺霁听到这个回答后相当不满。于是这会儿想顺着他说:“像。”
蔺霁听后傻笑起来,嘴里说道:“我就说嘛。”
时恩川这会儿没注意到蔺霁,他只注意到一旁的程澈颔首一笑,再抬头时,对上了他的目光。
程澈澄亮的声音在吵闹的店里响起,也响在了时恩川的心里,“你见都没见过,像什么像?”
时恩川脸唰一下红了,他挡着嘴,用蔺霁听不到的声音跟程澈说:“我就想安抚一下他。”
程澈看向时恩川,笑笑没说话,还挺可爱的。
一顿饭又到很晚,这里没那么好打车,所以程澈在网上叫了车,到时和时恩川一起回去。
从店外出去,蔺霁拉着时恩川,时恩川本就瘦弱,免不了被醉酒的蔺霁拽得东倒西歪。
不过时恩川并未被折磨多久,刚往外走几步,程澈就走上来接替了他。
没一会儿周只只也上来扶住蔺霁,两个人像架犯人似的把蔺霁架出小巷子。
前面三个人,后面是时恩川,看着他们在雪地里的脚印,时恩川像个小朋友一样,一会儿走在这个人的脚印里一会儿走在另一个的脚印里。
他们的脚印那么清晰,那么清晰,清晰到时恩川舍不得雪融化,舍不得其消失。
走出弯弯绕绕的巷子,程澈叫的车到了,他和时恩川就先走了。
周只只一个人扶着蔺霁有些费劲,蔺霁总是东走走西走走,扯都扯不回来。脚下在走时,嘴里还一直喃喃:“蔺白藏、蔺叔叔、蔺白藏、蔺叔叔……”
两种称呼反反复复,就是不停。
“蔺霁啊,你能不能别动了,也能不能别在我耳边念经了?”周只只在崩溃的边缘反复跳蹦。
蔺霁扯着嗓子喊:“不行。”
周只只拽紧他,抱怨道:“真倒霉,你和澈哥一个方向该多好,这样我多轻松。”
“你什么意思,跟我一起怎么了,一天天说得都是些什么话,一点儿不中听。”
说完他往旁趔趄一走,周只只拽他不及,脚下又一滑,直接扑着蔺霁摔进了路边的雪堆。
周只只摸到地上的雪,冰得嗷嗷叫,连忙爬起来抖落身上沾染的雪。
刚抖完,面前就停下一辆黑色车,蔺白藏穿着长款羽绒服从车上下来。
“蔺老师。”
周只只打完招呼才想起旁边少了个人,朝旁边一看,果然蔺霁还在雪堆里躺着。
于是忙得又把蔺霁薅起来。
蔺霁正歪歪扭扭地站起来,蔺白藏从车前走到他的面前。
蔺霁望着眼前人,怔怔喊道:“蔺白藏。”
蔺白藏“嗯”了声,开始用手轻轻拍掉他头发上的雪和肩上的雪。
边拍边说:“怎么躺地上,你是困了吗?”
他动作一如既往的温柔,又说:“还是想把自己变成雪人?”
他声音很轻,很轻,轻得像极了此时的雪花,飘进蔺霁的耳中,再慢慢融化。
蔺白藏没说什么一句感人的话,可蔺霁却莫名有些想哭。
蔺白藏正在看着他,他的眼神澄澈明亮,里面是关怀,是温暖,里面有光也有缓缓流动的溪流。
他的眼睛像是月光下烁烁发亮的雪,片刻后的雪又在月光下融化。
“蔺霁,”周只只喊道,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你怎么又哭了?”
蔺霁以前醉酒除了讲话就是讲话,可从来没哭过。
“你放屁,”蔺霁朝周只只吼过去,“那是雪化了。”
周只只淡定抹了下脸上蔺霁喷过来的口水,说:“雪化了就雪化了嘛,你激动什么。”
“不过……”周只只盯着蔺霁,“你现在倒像是酒醒了。”
蔺霁得意一笑,打了个酒嗝,说:“我就一直没醉。”
“行吧,”周只只望着他站都站不直的身体,搪塞道:“没醉没醉,一点儿没醉。”
蔺霁也无心关注周只只的敷衍,他眼里蒙蒙,看向蔺白藏,说:“你真的来接我了吗?”
蔺白藏拉他上车,“先上车,不冷吗?”
周只只一上车就进入了睡觉模式,虽然照顾蔺霁不算太久,但也是真消耗精力体力。
坐进车里后,蔺霁还在一直抛问句,“你为什么又来接我?”
“这里离家还挺远的。”
“周只只说你不会来,说你没那么闲,其实……”蔺霁停顿了下,声音低哑,“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蔺白藏忙着开车,没怎么搭理蔺霁,他见过蔺霁喝醉的样子,话多且密,也没什么可听的。但听到蔺霁这么说,他下意识回了句,“为什么?”
“啊?”蔺霁脑袋靠着车窗,目光望着左前方开车的人。
“为什么觉得我一定会来?”蔺霁瞧不见蔺白藏的脸,不知道他的表情,他也没能从这句话里听出点语气。
他收回目光,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没有出声。
蔺白藏从后视镜看了一眼,以为蔺霁歪着脑袋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