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刑事部混开了的松田阵平显然也已经了解到这件事,只见他的脸色微暗,声音在寿喜锅的沸腾声下显得低沉,好似裹上了层灰蒙蒙的水雾。
“鹿岛冈田被人杀害,但消息并未传出,上面的意思应该是打算秘密调查,毕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刺杀一名刚刚上任的高官,这算是对警方和政府赤/裸裸的挑衅。”
“……”
你默默为自己夹菜,低头吃饭一声不吭。
松田阵平说:“这起案件本来是由冈野前辈负责调查,但在昨晚收队后,案子被警察厅派人调走接手。”
萩原研二一怔。
“警察厅?”
转到了降谷的手里。
片刻后,紫眼睛警官叹了口气,语气听上去十分的无可奈何。
“看来这起案件的背后,还有更深更浑浊的水,又是一个巨大的阴谋。”
“鹿岛的办事风格挡了很多人的道,一些心里有鬼的人当然会盯上他的命。”
“哎,我还挺看好他的,没想到这样的人还没来得及在自己的政路上大放光彩,就先成为了那些人屠刀下杀鸡儆猴的牺牲品。”
“……”
松田阵平没再对此进行发言,拿起自己装了果汁的杯子,与满怀惋惜的幼驯染碰了碰,你在一旁看着,食不知味。
坐在这里,浑身如同发霉长毛般难受。
……
“小枝和啊。”
饭后,松田阵平去了卫生间,你和萩原研二舒坦地靠在沙发上。对方本在看着电视,突然转过头,毫无预备地以商量的口吻向你提出一个建议:
“要不要这样,以后你再在公司里加班不能按时回来的时候,如果我跟小阵平没什么别的事情,就去给你送宵夜好了,反正我俩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这几年还都没去过你公司呢……”
“咳!咳!咳!咳!”
你被一口水呛在嗓子里,顿时咳得惊天动地,上气不接下气,声音大到都盖过了电视机的声音。
对方立马打住,赶紧坐过来抚拍你的后背帮你顺气。
“怎么了怎么了?”
“咳!咳!”
你捂着嘴,挥挥手示意他别拍了,自己安静坐一会儿才缓过来。
“那个,萩原……”你放下遮掩嘴巴的手,斟酌几下后,才带着三分受宠若惊,比较委婉地拒绝道,“这种事就算了吧,公司那边一旦加班就会给我们提供加餐和补贴……而且我之前的工作现在都忙完了,这段时间不会再一直加班什么的。”
别别别,可千万别来。
你内心一千一万个拒绝。
来了不就发现他们眼里的无良公司其实是个每天定点放人下班不会强制扣押员工的良心公司吗,那你之前跟他们扯的那些加班的犊子和以后即将扯的那些犊子该如何解释?
光是想想那恐怖窒息的场景你就头皮发麻,两腿发软。
不知道警察群殴良民算不算违法犯纪……
但你还是不要铤而走险以身试法了。
所以,千、万、别、来。
这事儿必须瞒得死死的。
:)
被你拒绝了的人的紫色眼睛里满是遗憾,却也没勉强,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接着看电视新闻。
过了一会儿,你放在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
是跟组织联络的那部。
你本来没想理会,任由它震动完后自动挂断,可就在这时,本打算倒杯水喝的松田阵平啪地用力放下杯子从厨房里出来,两手叉腰,脑门青筋直冒的冲你咆哮:
“晋川!才五个碗你怎么又放水池里泡着!”
你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哎呀我等会儿就洗!”
然后连忙捧着手机溜了。
——
这个天气站在阳台上,已经能感受到几丝夏天的热意。
你关上阳台的玻璃门,确定里面的人看电视的在看电视,发脾气的发完脾气回去接着倒水后,才走到护栏边,接通电话。
“恭喜你。”
电话一通,那头的人便开口,用带着淡淡愉快情绪的嗓音说,
“昨晚的行动很成功,朗姆今晚会带上波本前往东欧。”
意料之中。
你抬起头望了望有着零星光点的夜空,想起自己昨晚那根没能在楼顶点着的烟。
那根烟好像还躺在昨天穿的裤口袋里。
女人又说:“还有那件事,真是被你料中了。”
“……”
当然。
你没作声。
你太了解那人了,尤其是他对待与你有关的任何事情时的模样。上次的事情多半在哪一点上露出了矛头明显指向你的破绽,让那人放在心里无法忽视,却不会选择直接找你当面对质,只会变为时不时出现在身后的影子,无声无息地寻求他愿意相信的答案。
“被最信任的人怀疑的感觉如何?”
就像往心脏刺上一刀,对你而言无关紧要,却痛得要命。
“你觉得,他们会在你和原则之间怎么选?”
“切。”
你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轻蔑的一笑。
“小孩才会做选择题,聪明的大人都擅长篡改题目。”
阳台上的风刮了起来,却没能吹动发丝半缕,你一手拿着手机,单手撑在阳台护栏上,仰望头顶那片一望无际的深色夜空,声音听起来慵懒又散漫,脸上平静如死水,比黑夜更捉摸不透。
“我压根就不会成为他们选择题里的任何一项。”
你挂了电话。
阳台门的另一边,有人在催促你:
“赶紧去洗碗!”
“……”
你深吸口气,收起手机,转身推开了那扇厚重的、足以隔绝世界的玻璃门。
“诶知道啦!这就来了!”
……
——————
贝尔摩德放下手机,转头看见正朝这边走来的男人。
她摇下车窗,招了招手。
对方注意到了,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顿,旋即走过来,自然地拉开副驾驶室的门坐进车里。
贝尔摩德在他坐上来的第一句就问:
“见过金麦了?”
对方拽安全带的动作一滞,面上原本轻松的神情变得肃然几分,不答,语气不经心地反问:
“你是什么人?”
贝尔摩德颇有兴致地欣赏了一遍他脸上的那些微妙变化。
“我是负责送你一程的人。”等他反应完后,她才悠悠地回答说,“另外,我也是他的联络人。”
“……”
过了数秒,只听对方试探性地开口:
“没见到本人,但能感受到他的实力很强。”
贝尔摩德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
“他的实力当然强悍,毕竟打造出这样一瓶纯正金麦酒的代价是一场屠杀。”
后半句话好似无意,却让听的人眉头一皱,直接问: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女人漫不经心地说着,左手覆上了操作杆。
“只是你不会想知道,他的手里究竟有多少条人命。”
她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将车驶上了主干道。
降谷零的眼眸一暗,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看来他最希望的,金麦是卧底的推论已经排除。
如果是被这样的人拿捏了身份,不知为何帮他隐瞒,不上报组织……他到底在预谋些什么?
死活想不通金麦这般作为的理由,公安卧底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在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口边缘,不知道身前这个对他吞咽口水却突然变得驻足不前、好似故意吊着胃口的贪婪的野兽究竟想干什么。
这种折磨就像等待死神的镰刀随时落下,他谨慎到大气不敢出,随时准备着同归于尽的纵身一跃。
要到东欧了。
公安看着窗外一晃而过的夜景,冷静地想。
不知道还会不会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