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就是说,她或许是在哪年哪月伤了心,明白当时喜欢只是场蒙蔽自我的镜花水月,一点就破的泡影流沙。
“那接下去,你有什么打算?”
有些人的生活,就是生下来,活下去。
余絮暂时还没有辞世的打算,“找个地方租住下来,继续生活。”
“余小姐,我租的地方,对面那套也是出租给别人的。前两天,前租户刚搬走,房东要再租出去。环境好、交通好、租金便宜、你暂时是要找房子租的话,不如考虑考虑我家对门。”
对面那套房子空了小半年,他本不打算向余絮提及,任由它空着。
可他问余絮年少时的喜欢算什么时,余絮的回答出人意料地让他感觉心情舒畅,仿佛穿堂风凉丝丝地吹过一样。
周沉热爱生活,平等地对待和他接触的每一个人。
他心底从未对哪一个人产生明显的厌恶感,即使那个人被集体里的大部分人排斥。
但是他恰恰讨厌周殃,一父所生的亲哥哥。
余絮问了最切实际的问题,“小周警官住的小区,房租应该也和海城市房租均价差不了多少吧。” 白天会变暗,人要继续生活,她需要找个地方睡觉。
周沉那么一提,也能算作不失为美的消息。或许合适呢,免她费功夫转辗去找容身之所。
桑园小区偏安一隅,又破又旧,停留在老旧年代里。
或者紧跟时势,推倒毁灭,在上面重新盖起高楼;又或者放任它,追随过去的时光,被遗忘,然后依然按照新做的决策计划拆除。
火灾先它们之前眷顾了几家住户,余絮在海城唯一的栖身之所,一场火掠过,烧得干净。
这几年,天灾人祸,她都陆陆续续碰到了。只是好像,这次的棘手些。
周沉思量了半刻,问:“海城的一月房租是两千左右吗?”
余絮不确定地答:“应该是吧。”
从前,家业兴盛时,余絮住在海城江边的海茗府里,别墅的均价是十二万一平方米。
后来,家业败落,父母亡故,亲人离散。余絮孑然一身,住在她丈夫四十平方米不到的小房间里。
余絮没租过房子,也不留意外面的变化。她莫名地叹了口气,“社会不断进步,总是要淘汰孱弱无能的人。一旦感觉难以维系生活,阶级的隔阂便水到渠成地把他们过滤掉。”
这是种全然有别于伤春悲秋的喟叹,更像一种哲思,从吃过的苦经历过的沧桑里沉淀下来,就好像她在月下,看透了半生的云汉浩渺。
周沉不知道怎么接话。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讲话的。”她察觉到自己的错误,又叹了口气,“只是人的年纪一大,总要感物伤情,发出些莫名其妙的感叹。”
“那就少些感叹,多笑一笑。”周沉笑了出声好,跟她说,“我外婆说,女孩子不要总是叹气,时运会不好的。”
他又说:“我住的地方,房东好像最近很需要钱,一个月只要六百。”
“不过,不止是押一付三了,要先交半年。”
余絮不免疑惑,问:“真的?”
寸土寸金的海城市,需求远过于供应,房东缺钱了不应该稍稍抬价再租住去吗?
“真的。”周沉不假思索地点头,这使得余絮消了些疑惑。
下午余絮出院时,先坐地铁去了海城市江滨区的久星·印象城。
周沉下午有事,所以替余絮联系房东以后,给余絮发了个定位,就暂时地功成身退。
周沉家住的地方出了东门走两步就是近江地铁口站,很好找。租房的事情也很顺利,接待她的人是个看上去五十来岁的中年阿姨,打扮朴素,普通话不标准,略显蹩脚。
余絮有些不太相信地再次确认,“我听您家对门的人说,您准备租这套房子,租金是六百每月对吗?”
刚进门,这房子的装修就震惊了余絮。
不是那种富丽堂皇的风格,整个房子以黑白为主色调,致力于传达大方和简约。余絮进去草草地环视了四周,这房子的面积更让她惊讶。
三室两厅带个十来平方米的工作室,一东一西两个卧室各有一个大阳台,粗略估算,这房子的面积也不下一百八。
一线城市,毗邻地铁口,面积一百八,每月房租六百?余絮觉得不可思议,试想自己对别人这样说的时候,他们会不会以为她在天方夜谭。
阿姨平翘舌不分,口音像是沪上一带的,“四滴,四滴,每个月头六百块早票。”
虽然这房租低得令人咋舌,令她疑惑难解,这几乎等同于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她完全没有理由拒绝,当天就划了钱给阿姨。
交完房租,余絮出门购置牙膏、毛巾之类的日常家居用品。小区旁边就有家大超市,推车可以直接推到小区门口,会有专人将它们推回。
余絮就近在超市里买了套被褥,将推车快推到小区门口时,正好撞见房东阿姨。阿姨笑脸嘻嘻地和她打招呼,看她身板瘦弱,热情地搭把手,拿起被褥就往单元楼里的电梯里搬。
余絮再三表示感谢,铺好床铺,抬头望窗外,太阳正缓缓向西边落下,天际泛出些绚烂的金黄色。
“叮咚。”手机推送的声音。
她摸出口袋里的手机,点点划划,看着界面上陡然少掉一半的数字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