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着手机上传来的讯息,陈簇扶额,已经能想象出手机那头,渚良星头趴在课本上,向上抛出一块写着 ABCD 的橡皮擦,然后接住,随即在试卷上潦草写下手掌心里的答案。
陈簇曾试图一个一个步骤为他讲解,但这家伙真是个榆木疙瘩,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顶配,又很可怜兮兮犯规地看着她。
次数多了,她也就堕落地交出了自己的答案。
“谢谢^^”
嗯,果然,自己对他来说就是个好用的搜题机器吧。
不过和邵澄舟相比,好歹渚良星还会积极地写作业,哦不,是抄作业,积极到什么程度呢?老师刚把作业布置下来,他就开始来催她写作业了,没有半分拖延的习惯。
而邵澄舟,用他本人的话来说就是“我根本不屑于抄作业”,更别提抄的还是陈簇的作业了。而且对考试总有股蜜汁自信,连骰子也不准备一个,光靠自己贫瘠的大脑,不管三七二十一会不会做,都要努力把试题答满,结果考出来得成绩还没渚良星(考试时没有作弊,光掷骰子)高,美丽废物一个。
陈簇真心觉得,邵澄舟应该来找自己补课本知识,而不是恋爱技巧。
脱离谢昭谢萱那个学霸小圈子后,又和这学渣二人组做搭子,陈簇为自己的未来默哀三分钟。
教室里的其他人正三三两两围成一团,主要是女孩们互相在给对方的脸上画彩绘,蝴蝶,爱心啊之类亮晶晶的闪粉扑上去,为了迎接今天的运动会。
是的,在陈簇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它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来临了。最近因为各种杂七杂八的状况,她的跳高练习已经处于低迷期很久。
“陈簇,你要画吗?”
一个女生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邀请。
陈簇认出来,她也是来听过她“讲课”的一员。
“好啊,谢谢你。”
陈簇微仰脖子,小刷子细腻的触感扫过她的脸。
“你画得真好啊!”
女生将小镜子摆在陈簇面前,她真诚夸赞道。
左眼睑下一个红彤彤的草莓,右边脸上画了朵可爱的小花。
陈簇笑起来时,它们也跟着脸部的弧度上移。
女生害羞地抿抿嘴,摆了摆手“还好啦”。
就这样,顶着脸上摇曳的小花,陈簇神清气爽地走向操场,打算在比赛正式开始前稍微练习一下。
谁曾想,练习不成,好巧不巧撞见了江壹的又一窘境。
江壹半蹲在跳高的杆子下,一个坏得就差没把恶人写在脸上的的男生,小步助跑高高跨过了他的头顶。
周围的人哄堂大笑,欣赏着他这可以称得上屈辱的姿势。
看着眼前的情形,陈簇心里像是有火在烧一般,嘴唇紧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
好烦,怎么总让她看到这些?江壹为什么总是这样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为什么不反抗!?
“江壹,原来你在这儿!我刚好有事找你呢。”陈簇飞跑过来,站在江壹面前,故意挡住那男生的视线。
江壹眼中一闪而过的难堪和诧异,尽数被掩藏在长刘海下。
不等他开口,也不等周围的人给出具体反应,陈簇又风风火火地把他拉走了。
“哎哎哎那女生干嘛呢!”
陈簇往上白眼一翻,脚步加快,不耐烦道:“说了有事!”
终于来到一个无人的空地。
陈簇抓了抓头发,看着什么也无所谓、没有任何反应的江壹,仿佛看到了前段时间的自己。
「你到底怎么回事?」
陈簇启唇,话到嘴边又一口咽下,觉得这样说似乎太伤人了些。
她吐出一口气,努力平静下来“你—”。
“谢谢你,陈簇。”
“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陈簇沉默了一下。
“江壹,难道你要继续这样下去吗?
被欺负,不还手,继续被欺负,继续不还手,像刚才,你真的要继续这样活下去吗?”
江壹抬起头,声音平澜无波:“若是结局在望,忍一忍也无妨。”
“所以你当时被打趴在地上,手里握着的玻璃渣是我看眼花了?在厨房里,一口一声要杀了他的那个人不是你?”
“……不是,是我。”江壹阖了阖眼:“请你不要再提醒我,我的人生是有多糟糕了。”
陈簇如同鼓起的气球一下子泄了气,不忍心再责怪他的不还手。她走到江壹面前,握住他的肩膀。
“一定会有办法的。”
她的神色坚定,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我想好了,我要通过椿州的司法考试成为检察官,以后从政。”
彼时阳光正好,夏风拂过这张年轻稚气的脸庞,明明嘴里吐出的是无比严肃认真的话,江壹却发自内心畅快地笑了。
笑声在他的胸腔中轰鸣。
陈簇羞恼道:“笑什么,你以为我只是说说而已吗?我可不是在安慰你,是真的有这个想法!”
“我知道。”
他上前轻轻地拥住了她,然后马上放开,后退几步。
“我知道,但还是谢谢你。”
观看台上。
崔书惟睁开眼睛,头脑时不时传来痛感,他捂住脑袋,有些茫然地看向四周。
红跑道,运动员,挥舞的彩旗,还有拿着望远镜的蒋元。
他明明应该在陈簇的房间啊?怎么瞬移到这里了,大脑突然出现了断层式的空白,一股恶寒从脚底窜上来,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慌乱拿出手机。
屏幕亮起,手机上显示的日期令他如坠冰窖,炎炎夏日里却无端的四肢冰凉。
该死。
他一把扯住蒋元的衣服。
“我这几个星期都干了什么?”
蒋元挠了挠腮,不明所以,但还是实话实说。
在他绘声绘色的描述下,崔书惟想死的心都有了。
时隔近五年,决.又出来了。
第一次记忆空白的经历,那也是枝桠浓密的夏天,燥热,郁闷。
崔书惟心浮气躁,坐在教室里,吃完午饭又吃了药,大脑有些困倦,周边同学的爆笑声像萦绕他耳边挥之不去的绿头苍蝇,惹人厌烦。
这帮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尽挑些不入流的垃圾话,产出无营养的黄色荤料,整天“阿西、西八”听得他只想抡起腿边的椅子往他们头上砸。
再用菜刀剁下他们腿间最恶毒的作案工具,切成一块块肉丁塞进他们的□□。
他把头埋进臂弯,试图把那些污言秽语都挡在外面,想象自己正在跆拳馆里做腿部练习。
暖风从窗外一阵阵袭来,慢慢地,他睡着了。
在那之后,决.像一团阴暗厚重的铅灰色乌云,翻滚着压迫、诡谲,迅速笼罩了崔书惟的国中时期。
所到之处,湛蓝的晴空被恐惧撕裂,乌鸦凄厉哀嚎。
很长一段时间,他是学校里最大的恶鬼,崔书惟拿沙包泄愤,他把人当乐子。
自以为是崔书惟人生的拯救者、守护神,怜悯着这位神经衰落、被家族剥夺继承权的私生子。
崔书惟的记忆中,他只是睡了一个漫长的午觉,醒来后脑子还昏昏沉沉的,但一切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