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想,今日和昨日已是两个不同的光景。
五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她,这个不速之客。
宋予恋坐在陈簇曾经的位置上,嘴边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散去,凝滞在脸上。
“崔书惟”偏头,略显傲慢地说:“你怎么来了?”
陈簇无视他,直直望向坐在主位上的男人:“谢昭,和我谈谈。”
*
陈簇说喜欢他?
谢昭信,也不全信。
爱这种东西都能够轻易贬值,喜欢算什么。她今天喜欢他,明天照样也能喜欢上别人。
她了解他吗,就敢说喜欢他。
谢萱常说他是一个古板专制、克己无趣,只知道埋头工作和学习的人,竞争对手说他狡猾奸诈、自私自利,是一台没有人情味的赚钱机器。
越是想要定义自己,就越会发现有更多的自己。好的坏的,美的丑的。
所以他跟陈簇签订了恋爱合同,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在这段并不怎么真心的关系中找到安全感。
这是他的第一段恋爱,哪怕是出于各种利益考量的结果,他也试着去真心对待。
他把陈簇带在身边,将宝贵的私人空间分给她一半。
与初印象不同,她爱笑爱闹,举止稍稍轻浮放浪,不够稳重,总爱和他产生肢体接触。
谢昭原本天真地以为这就是陈簇喜欢一个人的表现,直到他观察到她和崔书惟的相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眼底是揉碎的星光在荡秋千。
她对他的挑逗,说到底不过是要掩饰内心情感的苍白。
那天下雨,陈簇陪他坐在办公室里处理公务。突然,她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起一看,随后屁股底下像是扎了针似的,坐也坐不住,明显心已经不在这里了。
谢昭挥挥手,放陈簇回去,她立刻就像小鸟一样飞出了办公室。
也许是命运的指引,让谢昭突然生出再看她一眼的念头。
他走到窗边,拨开百叶窗往下看。
空阔的地面上,一把黑伞正不疾不徐向楼下靠近,陈簇从门口冲出一头扎了进去。一只冷白颀长的手伸出,顺势将她搂进伞下。
伞面微微抬起,似乎有人向这边看了过来。
只大概看清了个轮廓,伞面便很快垂下去。
那一刻,谢昭精于计算的大脑马上得出结论。
「放弃陈簇」
如果这份合同只能困住他自己,未来还要继续守望这样一份廉价的爱,那么他干脆不要,重新去寻找一个仅靠利益就能喂饱的合作者,这才是他谢昭真正擅长的事情。
虽然但是,这并不是全部。
*
蒋元撇撇嘴:“哎,你说那两人在谈什么呢?”
崔书惟朝门外瞥了一眼,声音散漫开腔:“这我哪知道。”
“你是不是太不厚道了,就算感情破裂分手了,也没必要这么对人家吧。”
蒋元边说边瞧崔书惟的眼色,在他眼中,分手后的崔书惟性情大变,与先前判若两人。
这些日子陈簇过得辛苦,走到哪里都受排挤。体育课上没有人愿意和她做搭档,一个人孤零零待在角落。美术课上轮到她做人体模特,被崔书惟带头扔颜料球,校服被砸得面目全非。
湖春高的校服都是私人定制,价格高昂。陈簇因是社会关爱者,刚入学时由学校统一派发了两套校服换洗,但这之后,如果服装有损需要更换,只能自己去店家订购。
蒋元偷偷跟在陈簇身后,看她把校服外套甩到洗手台上,拧开水龙头,哗啦哗啦水声呲一下流出,她垂下头,肩膀不停耸动。
“崔书惟,陈簇到底怎么你了,让你这么恨她?”蒋元是真的不理解。
崔书惟掀起眼帘幽幽地扫了他一眼:“谁说我恨她?”
“那为什…”
“是我人生的病毒,不安定因素太多,必须铲除。你不觉得,和她待在一起,'我'一点都不开心吗。”
蒋元真想把以前发生的事录下来甩到这位哥脸上看看,不开心?哪里有半分不开心的样子。
“真狠心啊。”谢萱抱臂在一旁看乐子,“陈簇将你这根木头变成精,你倒学会挥藤条往她身上抽了,所以说男人呵…”
“喂喂,我也是男人好吧,我对女朋友就很忠心!”蒋元梗着脖子不服气。
“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
蒋元快速瞄了眼宋予恋,她没有理会,心里落寞但马上打起精神遮掩道:“没,没有啊,我是说假如我有。”
“呵,呵。”
崔书惟听罢,轻挑下眉,优哉游哉道:“谢萱,你可别因为同情坏了我的事啊。”
“放心,我没兴趣掺和你们这点破事,保持中立。”
蒋元挠挠头,奇怪道:“他们俩咋聊了这么久,话说,陈簇要聊也应该找你吧,你才是罪魁祸首,怎么把谢昭喊走了?”
崔书惟凝眉嗤了声,要笑不笑。
随即,他的眼神停留在谈完话正推门而入的陈簇身上。
陈簇瞄准他头顶的位置,隔空抛过来一只死老鼠,四仰朝天,吓得蒋元赶紧往旁边躲。
“亲爱的反暴力学生互助协会会长,霸凌我的人现在就坐在你对面,你打算怎么给我个公道法?”
陈簇转头看向宋予恋,笑眯眯道。
宋予恋心里一紧,面上却挂上温温柔柔的笑,从容道。
“这是你们小情侣之间的事,我这个外人不好说道。”
“在霸凌外面套上一层恋爱的皮,就能把黑的说成白的了?”陈簇闻言,嘴边带着浅浅地嘲讽:“谢昭,这才是我无法成为反互协会长的根本原因吧。”
「利用他给她的位置,去掩盖他们的缺点」
陈簇无法做到这一点,他便换了一个人来做。
这无关爱,只是为了今后的利益。
听到诘问,谢昭平静地别开视线,仿若陌路。
“不重要了,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