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萱见搬来的救兵不起作用,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
谢昭沉吟片刻道:“谢萱,如果你不想被人安排,那就尽快让自己成长起来。”
爷爷离世,尽管谢家因此发生轩然大波,但谢萱始终被他们护在伞下,活得好好的,甚至有些过于没心没肺了,对什么都不上心,以为和自己无关。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要有话语权,她只能想办法让自身的份量变重。
*
当谢萱将那双法式尖头高跟鞋摆在陈簇面前时,她莫名地就想到了这句话。
“好的鞋子会带你去好的地方。”
在陈簇的世界,这句话很有名。
上学时,陈簇脚上穿的鞋子,鞋面边缘总是脏脏的,可能鞋底还有些地方磨损严重。下雨天的时候,路上的积水从鞋底里漫入,一点点渗进袜子,直至整只脚湿透。
人应该善待自己,但是陈簇并没有任何经济来源,她的钱都是来自于父母。家里拮据,一双一百多块的鞋都让她不好意思向父母开口。
所以,陈簇渴望能快点长大,自己有了赚钱的能力,花起钱来才不会愧疚。
后来,真的长大了。
陈簇才发现,她可能要比想象中更不懂得爱惜自己。
父母会提醒她按时按点吃饭,但是她不会这样对待自己。
熬夜,吃垃圾食品,让别人随意践踏自尊。
是不是因为总是习惯沉默,不还口,于是便渐渐丧失了反击的能力呢?
父母跟她说,他们成为不了她的助力,在外面只能靠她自己。
但是靠她自己,哪里靠得住呢?
穿进小说,她先是将系统视为靠山,后来又是将身边的人作为靠山。
但是,靠山山会倒,靠水水会流。
唐珏,谢昭,崔书惟……
这些人靠不住。
等等,我到底要靠他们得到什么?
陈簇的思绪突然刹住车。
最开始,是害怕论坛上的那些威胁,想拿崔书惟做挡箭牌。
明明说好的只做朋友。
为什么今晚以为对方是崔书惟,就和他吻了呢?
难道不知不觉间,她喜欢上崔书惟了?
在现代社会,想成为灰姑娘是一个容易被人耻笑的梦想。
《灰姑娘》本身是一个男女主人公互相救赎的故事,可在成人童话中,灰姑娘却不断被隐喻为欲望女。
妄图通过婚姻改变自己的人生,完成阶级跃升。
既想要爱情,又想要面包。
不少人认为这是在空手套白狼,以真爱的名义。
所以,大家提起“灰姑娘”,无一不是在不屑的同时又羡慕她的好运。
陈簇承认,她今晚确实有点被在厅堂里看到的、享受到的一切迷花了眼。
被人高高在上的捧着,仰望着,这种感觉,的确是会容易让人陷进去的。
此时,站在直升机前,耳边呼呼作响,她内心深处隐藏起来的声音反而在一点点变清晰。
既然,她都穿进小说世界了,为什么还要被以往普世的价值观所束缚呢?
不如直面自己的欲望。
她和渣女俱乐部那群女生的目的是一样的。
然而,还不等陈簇进行下一步动作,谢萱给她传来了一则信息。
「陈簇,我妈已经发现了(哭)」
接着,谢萱又发来一个房间号。
「来这里,大家都在」
「把邵澄舟也叫来」
带着谢萱式的命令。
陈簇看到最后一条,意识到这需要自己在邵澄舟面前袒露身份了。
她正犹豫着怎么向对方表达,只见对方气势汹汹地大步走来。
“陈簇!”
邵澄舟咬牙切齿道。
他觉得自己被陈簇和谢萱联手耍了。
要不是谢萱坦白,他是不是还得和这女人一起坐直升机去塞那缇亚?
邵澄舟伸手将陈簇脸上的面具粗鲁扯下,正想毫无绅士风度破口大骂时。
他愣住了。
因为他看见,陈簇哭了。
在此之前,邵澄舟其实骂过陈簇很多不好听的话,什么“菟丝花”“勾引”“上位”,但是陈簇每次要么不理他,要么梗着脖子骂回去。
邵澄舟虽然在乡下长大,生活淳朴,但爷爷奶奶家其实是一个富裕的农民家庭,爷爷曾经是位军人,所以在村里声望很高。
邵澄舟在那里长大,山清水秀,也没吃什么苦,甚至算得上被宠着长大。
乍一来到椿城,反倒像鱼儿离开了水。
在圈子里,谢昭、崔书惟、唐珏几个是发小,隐隐排外,不怎么待见他。
不过,他也和他们玩不到一块就是了。椿城的人说话都弯弯绕绕的,像是有百般心窍。
但渐渐地,家里公司发展得越来越好,曾经不搭理他、翻白眼的人都过来巴结。
男的有,女的有。
女人比较恐怖,会馋他身子,不仅谈钱,还要谈感情。
这样说起来,他好像经验丰富的样子。
实则不然,他这是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在一些聚会上,听圈子里有经验的人高谈阔论的。
他们手舞足蹈,并不觉得觊觎钱财的女人可恶,甚至享受她们的热情。
用这些人的话来说,“我就是财富本身,女人贪图我口袋里的钱又如何,不也是变相地在贪图我这个人吗?”
邵澄舟无言。
他不理解,也不支持这种观念。
邵澄舟觉得这样的女人太势利了。
他希望有人不是因为他的外在条件喜欢上他,而是因为他只是“邵澄舟”,因为他本身这个人而喜欢。
陈簇就是邵澄舟眼中目的性强、比较势利的女人。
所以每次看见她,他就会绷紧心神,筑上铜墙铁壁,时刻防备着对方的举动。
但现在,以往在他面前强势、张牙舞爪的陈簇哭了。
邵澄舟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刚刚有必要冲她喊那么大声吗?
但他又拉不下脸,说对不起。
毕竟一直以来,他和陈簇的关系称得上势如水火。
于是他又笨拙地把他方才扯下来的面具,小心翼翼地给陈簇戴了回去。
“你哭吧,戴着面具,想怎么哭都行。”
语气干巴巴的。
在邵澄舟没有察觉到的地方,他的全面武装为哭泣的陈簇破了一个口子,很小,但确实存在。
陈簇是故意哭的,不过这情绪比真金还真,她只要稍微回想一下晚上发生的事,眼泪就马上跟水龙头似的开闸放水。
和邵澄舟的几次交锋中,她清楚对方吃软不吃硬。
与其跟他多费口舌,不如掉几滴鳄鱼眼泪。
陈簇暗暗警戒着自己“我面对的不是事,是人。所以不要害怕,一切都会有办法的。”
她无意再在邵澄舟面前展示更多脆弱,于是在忍不住骂了对方一句“白痴”后,转身走向谢萱给出的房间号。
这个夜晚,派对,到底什么时候结束啊?
长得让她有些不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