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该接过这个支援任务的。”柳凌月一脸懊恼地说道。
但同时他心里又很清楚,这只是一些无用的抱怨,他根本没有权力拒绝来自元帅的命令,用莫问礼经常说的话就是:“你敢拒绝,他就敢在背后给你穿小鞋。反正最后还是要按他的意思做事,忍忍算了。”
忍忍算了……
“但是他为什么要拿那种话来骗我。”柳凌月心情郁闷,虽然他知道是假的,但真的有那么一瞬间,他相信元帅说的是真的,以为年底他就能晋升为中将。
莫问礼眯着眼笑,直言不讳道:“因为骗你很好玩啊。”
柳凌月沉默了一会,神色坚决地说道:“下次我绝对不会再相信他说的话了。”
“哦。”莫问礼悠悠地提醒道,“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
柳凌月扭头看向莫问礼,此时莫问礼正好也看过来,揶揄他道:“对了,上上次你也说过类似的话。”
“……”
“想要升职呢,你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莫问礼伸出一根手指头,无比真诚地向柳凌月建议道,“放弃你单身的想法,尽快找只能用的雄虫结婚。”
柳凌月想也不想,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拒绝道:“不要。”
莫问礼暗叹一声,麻木地重复着重复过无数次的说辞,“帝国不需要一个注定英年早逝的将军,你要是还想往上走,就必须要有足够长的寿命来托底。”
为此,和雄虫结婚是必须的。
“考虑一下婚姻吧,凌月。”莫问礼语气软下来,以朋友的身份说道,“只有活着才能去做更多的事情,不是吗?”
这句话说得很对,可柳凌月只是怔了怔神,便神色平静地说道:“我绝不会将自身的命运交付到那些雄虫身上。”
哪怕他背部因辐射污染生成的花纹已经有向脖子蔓延的趋势。
对于战士后裔而言,这代表着他作为雌虫的生育能力已经趋近于无,而当性腺体被污染入侵,完全萎缩的时候,就是他失去力量,也是他迎接死亡的时候。
“可是没有雄虫的抚慰,你身体对污染的抵抗性只会越来越弱,也不仅仅是污染的问题,你那不正常的情热期正加速破坏着你的身体。”莫问礼无比认真地劝说,甚至近乎于祈求,“凌月,你需要一只雄虫,哪怕你不结婚,也需要接受一只雄虫,以此来改善你的身体状况。”
柳凌月什么都明白,可他还是那样固执,坚定地重复道:“我不需要。”
由于雌雄比例严重失衡导致的各种社会资源分配不均,责任、权利、义务不统一,这种环境下教养出来的雄虫风评普遍很差,雌虫讨厌雄虫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但谁也没有像柳凌月这样排斥,能结婚的时候总是会结婚,不管是出于天性被雄虫的性别吸引,还是出于生命安全的考虑,为了享受更为长久的生命。
莫问礼心中无限感慨,他的好朋友,他的长官,就是这么一只奇特的虫子,有时候他真想撬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是怎么长的,都生死关头了,居然还这么固执。
“你笑什么?”突然听见莫问礼低低的笑声,柳凌月有些纳闷。
莫问礼抬头望了望无垠的天空,促狭道:“我在想我亲爱的长官还能活几年,他要是死了,我可就前途未卜了。”
“哦,你不用担心这个。”很久以前柳凌月就有过这样的考虑,他郑重地对莫问礼说道,“你很优秀,我常觉得做我副官是委屈了你,外界也是这么看的。等我死后,你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收到许多橄榄枝,到那时,你只需要遵循你自己的本心,而不管是做长官还是做部下,我觉得你都会做得很好。”
莫问礼心头一哽,他这个长官有时候还真是傻乎乎的。
“但我还是想你找只雄虫,活久一点,最后当个帝国元帅什么的。”莫问礼叹气道,那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光景了。
“元帅?”柳凌月忍不住发笑,“我看你还是做梦去吧。”
在和平年代,阶级之间有着巨大的隔阂,平民之身想要在贵族的游戏场上谋夺一席之地,除去运气外,还要付出数不清的东西,但即便如此,也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
柳凌月就是最好的例子,他年纪轻轻,不到四十岁就做到少将的位置,靠的是能力,更是不要命。可若是他有一个良好的贵族出身,凭借他的军功,现在他早该是中将了,也不会经常被元帅涮着玩。
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周围的残骸,柳凌月忽然一顿,斜侧方的墙垛正悄无声息地走出一道瘦弱可怜的身影,摇摇欲坠。
“小心!”思考间,柳凌月已经三两步飞跨过去,伸出手扶住了就要摔倒在地的小虫子。
头戴一顶黑灰色毛线帽,身上满是灰尘的虫子借着柳凌月的支撑站稳了,头也未抬,低声道了句:“谢谢。”说罢,就要离开。
柳凌月在这只虫子身上嗅到了鲜血的味道,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显然这是一只被战争牵连到的无辜虫民。
“你受了伤,需要医治。”柳凌月反手抓住要离开的小虫子,带着他转了个方向,指路道,“东大街那里设置了临时医疗点,所有在战中不幸受伤的虫子都可以在那里得到免费的治疗。”
“啊?”瘦小的虫子讶异地抬起头。
观其模样,他的年龄似乎不超过十八岁,一张成虫巴掌大的脸,眉眼精致,脏污的尘泥也不能掩盖他的美丽,唯一的缺点是过于瘦弱,身上没有几两肉,整只虫看起来很是憔悴。
柳凌月一时间怔住了,他没想到这个既偏远又贫穷的星球竟然会有这样漂亮的虫子,要是他生活在一个和平富裕的星球,衣食安好,想必现在一定会生长得更加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