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默拉对路西法之前有一个微妙的形象侧写。
按照夏利的说辞,他是一个因为妻子离开而灰心丧气的丈夫。
从刚才的电话里看,他又是一个疼爱女儿但是在一些事情上不会帮助女儿的父亲。
再加之他从来没有在地狱的公共场合里露过面,他是一个撒手不管的统治者。
还有开了一个会就决定了大灭绝……
这么看起来,应该是一个阴郁、绝望、曾经有过梦想但如今被彻底泯灭的隐居者?
但是刚才的电话里似乎又有一些不太合理的矛盾之处。
比如对方过于夸张的情绪表达。
比如刚说完“在我能力范围之内的事随便你提”转头就拒绝了女儿的请求。
比如在说到自己的遗忘和近况时略微的前言不搭后语。
有点奇怪。
昨天的宴会还历历在目,转头又是要把东西重新布置一遍,刚好阿拉斯托也回来了,这回时间紧迫,经理也逃避不了装扮客栈的任务。
“闭眼。”
埃默拉顺从地闭上眼睛,嘴里的话却没有那么顺从:“为什么我也要化妆。”
“化妆多好看呀!能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为什么要拒绝?”安吉尔下面两只手捧着埃默拉的脸,上面两只手给她画眼线,“这么好看的一张脸都浪费了。”
……
埃默拉无奈地笑了下。
“别笑!我画歪了有的你哭的!”
赫斯克那边把酒杯子擦好一个个摆整齐,妮芙蒂拿了扫把认真扫地,潘修斯还是烤饼干但起码换了个味道。
达兹和拉兹都快成为挂横幅的专业户了,都不用夏利说,两条小龙就自发地把“欢迎爸爸”找到了酒店正中央一进门就能看到的位置。
安吉尔和埃默拉搬了张长桌放在门口,专门用来摆做的食物。
“……怎么还是五层蛋糕?”安吉尔脸色发白,“救命,昨天晚上不是刚吃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吗?”
埃默拉示意他淡定:“一个小时怎么可能再做五层?只有最上面一层是真的啦,其他的我只涂了个表面的奶油。”
“……想想也知道今天大家不可能再吃得下了,这个只是为了夏利的爸爸准备的。”
“哇哦,那这个炸鸡……”
“嘘,昨天剩的。”
维姬死鱼眼:“真的看不出来吗?要不撤了吧?感觉不做总比这样敷衍的好。”
夏利倒是平静:“不……我感觉爸爸他不会吃。”
埃默拉耸肩:“你看。”
维姬皱眉,没再说什么。
“好了,各位,关键的时候到了。”
我们甚至连门上都挂了小彩灯,爸爸他会满意的吧?
“我们开始吧!”
夏利猛地把门拉开。
————
“夏利!”
门外站着的,赫然就是我们尊贵的地狱之主陛下。
“嘿,爸——”
“能见到你我真高兴!”
一身白色西服的金发男人走过来,以不容抗拒的力道抱住了夏利,几乎有点哽咽:“哦天哪,我竟然听到你说你想我了!我太高兴了!”
……这两个人抱在一起说话的时候,有一种微妙的橡皮鸭鸭的声音。
“呃……见到你我也很高兴,爸爸!”
爸爸这么高兴,也不好说是埃默拉的恶作剧。
夏利在他的怀抱里忧愁地想:爸爸他抱得这么紧是终于打算把她掐死了吗?
埃默拉不着痕迹的打量这位地狱之主。
白色的帽子,帽子上配有苹果和蛇的装饰、等一下,那个蛇好像不是装饰,刚是不是看了我一眼?
金色的头发,眉眼和脸上的两坨腮红都和夏利如出一辙,表情有点紧绷。
白色的、马戏服一样的西装,和黑色的高跟皮靴。
正常的父亲和女儿相处的时候会表现出这种,不自然的紧绷感吗?
虽然没有埃默拉想象中的阴郁,但是好像……
埃默拉又看了他一眼。
嗯,心里也不是很健康的样子。
这一眼被地狱之主逮了个正着。
红色的眼瞳一扫而过,并没有把埃默拉看在眼里的样子,像是遥远的天空之上传下来的冷冷一瞥。
埃默拉心里一悚,低下头以示她的恭敬。
天空收回了祂的注视。
啧。
夏利终于从父亲过于紧致的怀抱里挣脱出来,轻咳两声:“欢迎光临地狱客栈!”
蛋蛋兵们适时地放出礼炮,几个人站在长桌后面扬起笑容。
琪琪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亲昵地蹭到路西法脚下,地狱之主高兴地蹲下身:“哦,你好啊琪琪!”
两条小龙也飞到他身边,路西法转着圈地抚弄他们:“拉兹!达兹!看看你们!一点儿也没长,还是那么袖珍!”
满屋子的人硬是没等来地狱之主一个眼神。
嘛,就凭这位的态度,估计也不会吃什么了,那炸鸡和蛋糕回头还得当夜宵。
埃默拉看着这位袖珍的地狱之主走到客栈大厅中央,以略微嫌弃的眼神看着妮芙蒂递过去的饼干,和客栈里的一切。
“哇,这地方看起来确实,呃……”
“哈哈,emm……”
妮芙蒂手里端着的饼干自托盘中滑落。
“至少很有特色?”
“哦,那是什么玩意儿?!”
大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是阿拉斯托来到酒店以后翻新的酒吧台。
埃默拉在地狱里头混久了,已经快习惯这种阴森森的格调了;安吉尔是只要有酒喝,其他无所谓的类型;潘修斯自己做的战争机器比这玩意儿还阴森;妮芙蒂自己就可以比那破酒吧还阴森;赫斯克——哦,阿拉斯托做的决定他很少能反抗的。
夏利好说话,不过当时维姬似乎是抗议过的,被安吉尔强行压下去了。
……这位地狱之主似乎很不习惯地狱的风格呢,明明是这里的王来着。
连审美风格都一点没有被地狱毒害,他是不是很久没和地狱里的人相处过了?啊,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他之前的异常就可以解释了。
埃默拉垂着头,吸取了教训,只细心听着他们在说什么。
太孤独了吗?
明明他穿的这一身也算灿烂辉煌。
“只是我们做的一些翻新。”广播恶魔带着电流的声音响起,“能增添一点色彩,你不觉得吗?”
埃默拉死鱼眼:搞半天那是你的审美啊。
“你是哪位?”
路西法塌下脸来。
“阿拉斯托!很高兴认识你!”
广播恶魔极其自来熟地握着地域之主苹果状的权杖晃了两下:“真是荣幸!久仰大名!”
“能见到本人真是太好了!”
阿拉斯托维持着戏谑的笑脸,两指十分轻蔑地比划着。
“现实生活中的你要矮上很多呢!”
路西法皱着眉头,朝夏利问:“这人是谁?你的行李员吗?”
哇哦。
埃默拉曲肘轻轻碰了下赫斯克,赫斯克会意地把爆米花递过来一桶。
似乎有好戏看了。
众人:打起来打起来。
“哈哈,不,我是客栈的经理。”
“或许,你曾通过我的广播听说过我!”
“哼,没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