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晚上十点,严堂还趴在书桌上继续奋笔疾书,除了饭点两人会在餐桌上交际,其余时间佟远东也都安分的呆在卧室里看书,互不打扰。
佟远东书房里的专业资料的确非常齐全,从初阶的专业书籍,到中阶的参考论文,以及高阶的模型搭建的程序编译笔记都划分排列得整整齐齐,方便严堂去学习参考。
严堂感到眼睛有些干涩,他抬头伸展了一下,目光落在了一旁的杯子上,发现里面的水已经所剩无几。他站起身走出书房,发现佟远东也还没睡,全身贯注地盯着身前的笔记本电脑。
“需要加水吗?我正好去倒。”严堂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寂静。
居家的严堂穿的没有平时那么商务,宽松的米白毛衣衬得他更加亲和,也少了工作时的严肃劲。此时的他端着水杯,光脚踩在冷硬的地板上,鸦睫轻眨,明亮的眼睛就像一湖温暖的春水。
佟远东闻声,注意力从笔电屏幕上移到严堂身上,眉头微微舒展。
“好啊,床上躺久了人容易废,我跟你一起下楼吧。”
严堂抿了下嘴真想劝佟远东别折腾,佟远东又接着说,“活动一下促进血液循环,免得水肿,你说是吧?”
“好吧。”严堂轻叹一声,连忙上前递上拐杖,搀着佟远东一起出门。
经过书房时,佟远东低头看了一眼被严堂放在一边居家拖鞋,也把脚上的拖鞋脱下。
“穿着拖鞋拄拐杖可真麻烦。”佟远东语气轻松。
严堂却严肃的提醒,“地板冷,你最好穿双袜子。”
“那你呢?怎么不穿袜子?”佟远东反问。
严堂这才注意到自己在家里光脚的习惯也带到了佟远东这里,不禁有些脸热,“我……习惯了,不喜欢穿。”
严堂把脸别到另一边,没去看佟远东,他想,估计佟远东可能会借此机会调侃自己一番。
然而佟远东只时轻笑一声,“帮我拿双袜子套上吧。”
从二楼到一楼虽说阶梯不多,但对于对目前的佟远东来说还是挑战不小。抵达楼下时,两人都有些喘息,体温在彼此间传递,透过衣物,感受着对方的热意。
严堂半扶半拖地把佟远东安置到沙发上侧坐着,又找了一个抱枕垫在佟远东伤腿的下方。
严堂说道:“伤腿给你垫高了,我去给你接水。”
佟远东回答:“好,顺便拿袋薯片,我要黄瓜味的。”
房间内的气氛逐渐松弛,佟远东心情大好,一边吃着薯片,一边拉着严堂聊起了天南地北。
然而,严堂在工作上或许能言善辩,一旦话题转到生活,他就变得沉默寡言。这并非他高冷,而是他以往的生活一直被学习与生存填满,与人交往聊天的机会实在不多。
在聊天方面,他就像一只笨拙的蜗牛,缓慢又无趣。即使是与老友韩,他们之间的交流也更多是通过沉默和酒精来完成。
严堂不明白,人与人之间,真的有那么多话可以说吗?
于是他尝试用电视来转移佟远东的注意力,“你有没有什么想看的,我帮你找?”
佟远东慵懒地将温暖的毛毯披在身上,倚靠在舒适的沙发上,微眯着那双迷人的桃花眼,嘴角勾勒出一抹微笑:
“你上次的看的什么,我们继续看。”
严堂心头涌起一股小学生上课玩手机被老师发现的慌乱,犹豫了一下,反问道:“你真的确定要看那个?”
“怎么,难道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佟远东突然来了兴致,那种即将窥探到他人隐秘的刺激感,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兴奋。
那倒不是,只是……
“好吧。”
严堂熟练地操作遥控器,调出了一部纪录片——《理查德·费曼:一位天才的最后旅途》。
客厅的灯关掉了,只剩电视机里的纪录片发出微弱的蓝光。
严堂端坐在沙发的一角,双手交叠放在抱枕上,眼睛专注的盯着屏幕,生怕漏掉一帧。
佟远东的姿态相对就要放松得多,他靠坐在沙发的另一边,目光不时在屏幕与严堂之间游走,观察着严堂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纪录片的前一分钟,就有接近一半的时间聚焦在这位物理学家的音乐才能上。费曼教授满怀喜悦地敲击着邦戈鼓,口中悠扬地哼唱着一段旋律独特的歌谣。
严堂也被这位老教授的笑容所传染,笑意爬进了眼底,佟远东却觉得有点吵。
“每次你朋友来你这里,你都给他们看这个?”佟远东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乏味。
“不是,我没邀请过朋友来家里。”
严堂的回答直接,目光依旧紧紧锁定在那块像素略显粗糙的屏幕上。
“是吗?”
佟远东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探究的意味,他轻轻侧转身体,向严堂的方向倾斜,深邃的眼眸遮掩在额前碎发下。
“那我是不是第一个跟你共享私人空间的人?”佟远东右手支着脑袋,一脸期待的注视着严堂。
“不是,大学宿舍四人间。”严堂答得干脆。
佟远东撇了撇嘴,继续在一旁问东问西,分散着严堂的注意力。
“那你平时出门跟朋友都是怎么玩的?”
佟远东的问题又来了。
“看电影。”严堂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脱口回答。
“哦?为什么是看电影呢?”佟远东把头发往后抚,深邃的眼眸带着淡淡的笑意。
严堂面无表情的盯了佟远东几秒,像个机器人一样吐出毫无感情的回答。
“因为看电影可以不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