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翠半身都探出椅子,揪着旁边植物的叶子,绿茵茵饱满的叶面被掐出一道道月牙。她眉毛挑高,眼里哪还有三姐夸奖的‘单纯’,反而是目光狡黠,道:“公子未问。”
是啊。
他只问虞兮是否安好,住得如何,问完就让大翠离开,深怕多问几句,那颗本该沉寂的心会为此而牵动。
苏梦枕无奈道:“下次,关于虞娘子的事都要告诉我。”
“好。”大翠端正态度,坐直身。
公子自小不服输,寒傲似梅,经霜历雪,若能得一汪明月相伴,消融凛冬之寒,那该是何样?
好吧,她就是打着看公子的窘迫,才一板一眼的汇报。
苏梦枕注视冒着热气的药碗,再一会儿药就该凉了,药效会大打折扣。
沉默片刻,才放下手中的事物,道:“你回三姐那边,药……我来送。”
“对了,楼里最近的传言散播很快,”苏梦枕想起近日的情况,“虞姑娘的情况由无邪的方法已修饰过,但还得万分注意,消息不能太快流传到外面。”
虞兮似不沾尘埃的冬雪般干净,她虽至今未踏出过小楼,但总不能将人一直束在高楼之上。
苏梦枕也不忍心一应四季之美的神女,被困于凡间的方寸之地,细想之后同意无邪的提议。
大翠道:“自然。”
领命将消息在楼内释放,说这位娘子是老夫人闺房密友之女,生得娇美,因最近梅花盗复起,不少女子受害,固家中长者怕她也遭受毒手,特连夜送人入楼。
此消息,一是明确虞兮的地位,她是公子的人(客人),暂居金风细雨楼。二是家中有人与老楼主夫人关系亲密,算是故人之女,连公子都把幼时小楼予人居住,楼里之人更不得轻薄对待。
大翠满眼谐谑,落向温热的汤药,“那就有劳公子去送药了。”
恍惚间。
苏梦枕脚下踩着云朵似地走到小楼,望着紧闭的房门;仅仅三日,遽然来此竟生出荒唐的陌生感,手指似有感应地动了动。
站在门前,隔着薄薄一层木门。
他在想里面的虞兮在做什么,每日大翠回报的信息都是‘安好’……。
轻轻叩门。
苏梦枕温声,道:“虞姑娘,是我。来给你送药,请你开门。”
说完,静静候着。
里面原本的安静,瞬间被慌乱脚步声打破。
不知为何,这一连串的脚步声让苏梦枕想象出,她是如何慌乱地随意勾起搭在架子上的外衫,披在身上,俏丽地在门口好奇着来人。
苏梦枕不由唇角上扬,虞姑娘或……是因来人是我,而慌乱下榻?
吱呀——。
门被从里打开。
梦里扰乱心绪的玫瑰香被微风裹着拂面而来,芳晨丽日,佳人朱颜酡些,瀑布一样的青丝被丝带随意拢着,她身姿轻盈若蝶。
虞兮:“苏、苏公子!今日怎么是你来。”
苏梦枕:“翠姑娘要帮三姐看药房,所以我来了。”
不。
不是的,是三姐与大翠让他来送药,也是自己想见她,只是这话苏梦枕如何都说不出口。
有手机的虞兮,过得真是惬意赛神仙,都快忘了身处何处,要不是有人来敲门,说不定她还倒在床上玩游戏。
他是来送药的?
虞兮脸色骤然发白,看向苏梦枕端着的方盘,眼里是诚实的害怕,尬笑两声,道“那、那……那你真好。”
好?
虞姑娘说他好。
苏梦枕想起,第一次三姐给他吃的那颗蜜饯,那是最甜的,甜入心扉,甜得盖过了苦涩的药味,那味道弥留在唇间久久未散。
忽地一阵夹着寒意的风刮过。
苏梦枕蹙眉,病容多了三分阴郁,他立刻偏头咳嗽起来,仿佛整个人都缩在大氅内咳得厉害。
啊,她的房东大人。
瞧人咳得眼角漫出水光,红了一圈,虞兮接过方盘往里的桌上一放,不顾苏梦枕反对,把人拉就进屋,顺势把门关上以挡住吹起的寒风。
苏梦枕这孱弱的身体,冷风一吹,直接够喝一壶的。
看他咳得好似五脏六腑移位一样痛苦,虞兮可不想失去这位绝世‘好房东’,最主要是人家被自己占了便宜,还没有找她闹,甚至免费给房子住……她半颗良心,无法放任苏梦枕在外面吹风,再哆哆嗦嗦地下楼。
那看起来太惨咯,也显得自己冷血,万一回去后他气不过把自己赶出去怎么办?
虞兮转过身想跟人说,等风停了再下去。
苏梦枕胸膛起伏倚着桌边,大氅滑落一半,侧着身子,垂着头,眼角的红晕似乎蔓延到了面颊,深邃的眉眼中点着寒火的眼眸,有一层秋水般多情的水光,浅咬下唇,缓缓换气。
虞兮紧张了。
她……。
好吧,她有点吃这种病弱,腰好,马力足的人设。
呸。
脑子里骂着自己‘变态’、‘不是人’。
几步过去,小心地仅用食指和大拇指捏着大氅给人拢好,再裹严实的只露出苏梦枕的脸,才安心搬来个凳子,隔了两圆凳的位置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