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袭来的湿气未至,连初春的寒气都在此刻停滞。
青年感到诧异,步出屋子靠近小楼的雕栏处,莹莹透彻的月光宛如流水倾斜而下,为他披上一层银白。
不知何时,乌云已渐渐敞开,露出一轮宛若明镜般的白月来。
圆月高高悬挂于空,照得夜空泛出暗蓝。
抚过雕栏,木栏被雨水浸湿润,映出月色;如此异象,让青年生叹,他抬头望向夜空,忽然一怔,仿佛被冻住般的失了神。
夜空之下,白蒙蒙的雨化作根根白毫,檐边雨珠已结成晶莹的冰凌。
一夜间。
春色倒退,寒冬重临。
素银成丝的雨停顿在半空,万物都在此刻停滞下来,除了被眼前景色震慑而失去行动的青年。
怪诞的景象,不似凡人能做到。
哪怕顶级的武者都不可能左右天气,化雨为冰,退春回冬。甚至小说、杂记等记录仙佛鬼怪的志怪传奇书,都未有描写出眼前所见景象的一踪一迹。
须臾。
一种芳香扑鼻而来,随后香漫整座楼宇。
那是种奇异的香味,似浓郁盛开的玫瑰,甜而不腻,又隐含着淡淡芳香酒气使人沉醉。
明明霸道浓厚,又约约绰绰的散发出清新脱俗蜂蜜的甜香,麝香的雾香;这香气直直闯入心扉,恬静高雅,闻者刻苦铭心,无法忘怀。
月色迷蒙,香雾动人。
青年在恍惚间,似乎看见月中有一神妃仙子,正踏月而来。
其貌,瑰姿艳逸,柔情绰态;其姿,奇服旷世,似游似走,翩然而下。
莹白月色下,她身着的服饰散发出五彩华光,不该在初春绽放的鲜花花瓣或浮、或散,自她缥缈如雾的帔帛、裙摆、长袖中飞出。
青年痴望着,眼前一切仿若梦境,还是一场难以想象的美梦。
脑海里不禁浮出:头上金爵钗,腰佩翠琅玕。明珠交玉体,珊瑚间木难。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还(注:2)。
世间美人无数,不乏有艳盖百花,风华绝代的女子。
今夜因意外起身,竟悟了何为国色天香,艳色绝世;那浮于月下的神女似天公施法,白玉精雕,如梦如幻。
青年不觉这是真实,轻轻晃头,试从荒唐一梦里醒过来。待再次望去,月下佳人并未如梦幻虚影那样消失。
她竟非梦中人,而是真实的存在。
忽然间,一道粗犷的声音传来。
“公子。”
一前一后踏入的两人见此景象,同样受到震撼,眼里多了惊艳之色,认为一切皆梦,不敢相信。
身形粗犷壮实的男人率先回神,他看向披着大氅,痴痴望月的青年。
那大声一唤,唤醒了青年,也唤醒了停滞的一切。
噼里啪啦!
雨化作的冰丝、冰珠子,顿时落了一地,珠飞玉碎。
天上神女似受到惊吓,随飞舞的落花,飘飘落下。
见其迅速坠落,青年心里一颤,身体最先做出反应,踩着木栏飞身而上,火红的大氅在他身后化作赤红的羽翼。
青年身姿轻盈,动若游龙。
在神女即将落于屋顶前,将其拉入怀,搂住她纤细的腰;当触碰到软似云棉的纤腰时,青年苍白的病容浮起酡红,鼻尖满是馨香,真是乱人心神。
她的胸脯有微弱起伏,肤色洁白光滑宛如上等羊脂白玉,鬓似乌云比墨浓,眉如远山含黛色,双目紧闭笼烟云,似有万般心事难解。
两人身处花海,如双蝶交缠,翩翩落地。
茶花见状,同身边的大管家杨无邪飞身上前。
“公子。”
眼睛瞪大,茶花惊愕:“这、这是人,还是天仙呐?”
女子实在太好看。
好看到不该只用好看来形容,甚至是用美都不够的地步,茶花绞尽脑汁不知该以什么词语来形容。
此时的她气若游丝,脸色苍白到毫无生气;长长、卷卷的睫毛结起白霜,连眉上也同样开始覆起冰霜。
杨无邪看清人时眼里虽有惊艳,到不同茶花的激动,整个人显得十分冷静。
他身型瘦长高挑,比一般人都高,低头便将苏梦枕怀里女子的状况看得一清二楚,蹙眉:“这…位姑娘似有不妥。”
苏梦枕点头,也有察觉。
怀中人体温冰冷,冷到犹如抱了快寒冰在怀,最糟糕的是她身上还在不断有结冰迹象。仅仅几息间,女子的面容都覆盖上晶莹的白霜,衣服上也逐步染上霜花。
当机立断,决定先把人抱回卧室。
苏梦枕:“无邪,唤三姐来。”
由于常年受顽疾所累,他的卧室在冬春两季都是最温暖的地方,更适合女子现在的情况。
苏梦枕脚步极快,抱着人入了房。
屋内的温热似乎正如他所想,女子服饰上霜花的生长速度有所减缓。
来到床榻前本想将女子放下,然而尴尬的是女子此时双手交缠着,紧紧环在他的脖颈间,使苏梦枕一时无法将人放下。
如此亲密的状况,哪怕是苏梦枕再如何心性坚定也会心神不宁,不敢去看宛如白月入怀的女子。
微偏着头,他语气温柔的轻声唤着人:“姑娘、姑娘,请松手。”
未曾想女子反而将他抱得更紧了,犹如抓住救命稻草一样。
眼见两人间距离越来越近,这下苏梦枕连耳根都熟透了,就任楼主之职后,他一心扑在金风细雨楼的公务上,从未与任何女子像今夜这般亲近。
女子的呼吸间有晶莹霜雾,冷冷地喷在他的脖颈间,苏梦枕背脊窜起一阵酥麻,最后化作寒颤。
他明明可以用武力卸去女子双臂的力量,但一想到出手会伤到对方,更是无从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