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七醒来的时候,窗外正下着绵绵细雨,空气中飘拂着泥土的清香。趴在床边睡着的是两眼哭肿得水蜜桃似的周欢欢。叶小七微微扭动一下脖子,发现扯动的地方依然是撕心裂肺地疼,索性不再动弹。反正,眼下这温馨熟悉的环境使她知晓,她已经重新回到了客栈。
周欢欢睡得正熟,均匀地呼吸着,额头的发丝略带疲倦地贴在脸颊上。叶小七略略可以猜测得到,周欢欢应当是听姐妹们说了自己替她做了俘虏,被劫持上了二龙山的事,又看到自己满身是伤地被人带回来,便满心歉疚而自告奋勇地过来照顾自己。当然了这些都不重要,而重要的是叶小七明白,她这才终于算是在周家村真正住下来了。她睁眼看着头顶的雕花床栏,侧耳听着开窗吹进的阵阵清风卷动着摇晃的帘幔声,知道自己现在正躺在熟悉的那个房间里。想是曹秀娘心细,看到自己这一身的伤,怕吓到了胆小的,觉得不适合和姐妹们住在一起,所以暂时还先安排在以前住过的这间客房里的吧。
正胡思乱想间,厚重的木门发出轻微的响声,李玉端着热气腾腾香味四溢的饭菜走了进来,看见叶小七睁着眼睛,周欢欢趴在一边,就把饭菜放在桌子上,过来拍醒了周欢欢。周欢欢睁开迷茫的双眼,一看到叶小七醒着,立时高兴起来,伸着手抖抖索索地就要去扶叶小七。叶小七心知若是被她扶起来,自己又将会是全身的剧痛,连忙用极为夸张的惊恐眼神望着她,刚张嘴想说“你别过来啊”,却发现喉咙疼痛嘶哑的厉害,仍旧是半点声音也发不出了,表情一时之间显得很是痛苦。
“还是让她躺着吧。”眼见得叶小七满脸的拒绝,李玉叹了口气说道。周欢欢忙不迭地点头称是,想要帮忙却又局促地缩回手,歉疚和欢喜得她不知道如何是好。
李玉端了热汤过来,用汤勺小心舀起一点汤汁送到叶小七嘴边,慢慢地灌将下去,回头对周欢欢说:“你去老板娘那里吧,她离不开你,这里先让我来,等你调整好心情了再来面对她。”她朝叶小七努了努嘴,来表示自己的最后一个字指的是她。
“嗯嗯!”周欢欢赶紧点了点头,浑身不自在地地出了门。
李玉又给叶小七喂了一口汤,见叶小七似乎有话要说却又渐渐放弃了说话的意思,便说道:“你是想问带你来的那个宏远县的师爷吗?”
叶小七愣了一愣。她确实很想知道凌云度的消息,然而不用想也知道,云度本就应当不会陪着自己留下来,也大概率不会告知别人他的去向。他定然是以乐于助人或者是解救老朋友的名义把自己送过来之后就走了。所以,这有什么好问的吗?
李玉继续说:“他有话留给你。他说,他走了。七姑娘年轻貌美,怎堪和一个残废之人共度余生?望七姑娘好自珍重,莫再寻他。他反复强调,让我一定要把这个原话告诉你,一个字都不要错,你说他是什么意思呢?他走了就走了,难不成你醒过来,看不到他,还能不知道他走了?”
叶小七听李玉所说,凌云度竟称呼自己为“七姑娘”,如此生疏的称呼,显然是已经和她划清了界限。而他所说的残废之人,或许便是今生与功名无缘?一个读书人却被判定终生不得科考,的确也算得上是一个残废之人了,然而他岂会不知自己何尝在乎过功名?难不成他是在提醒她,他永远忘不了她对他的伤害?可他明明又说已经不恨她了呀!而且而且,他要自己莫再寻他,自己何时去寻他了?他真就以为自己那么上赶着去倒贴他么?好吧,当初叶小七把自己弄出这一身伤,多多少少也的确可能在内心深处存有逼他出来的意思……然而,这个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的想法,他能猜测得到而且如此笃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