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睡觉了。”李玉温柔地向叶小七解释说:“你不要害怕啊。”
叶小七拥着被子随便一躺,不多时便发出了微微的鼾声。
“傻子就是傻子,她能知道什么是害怕?小玉,你也太多心了。”高挑女子的声音清脆而爽朗。
“睡了睡了。”一声略带沉闷和怒意的话语发出,听起来颇有威严,于是大家顿时都安静了。
黑暗中,叶小七又悄悄地睁开了眼睛。在这陌生的暗夜里,听着身边人渐次开始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她不由觉得心里有前所未有的安宁。她的位置正靠墙面,睁眼就可以透过窗棂看到天上那一轮明亮的圆月。圆月下,黑乎乎的枝桠点缀着深蓝色的夜幕,空荡荡的空气中偶尔传来几声鸦鸣。短短十几天,叶小七便感觉自己似乎已经来到了另外的一个世界。如果真的可以在这里平平静静地了此残生,或许也是可以的。
清早醒来的时候,大家还都在熟睡。叶小七静静望着窗外蓝白色的天空发了会儿呆。她是一如既往地睡眠极少极轻,以往醒来总是忙忙碌碌不得清闲。然而此时突然觉得,以前所不得不做的很多事情,居然都可以放下了,甚至根本就不需要再去想,于是身心一下子感觉到极大的轻松。
突然,她听到极不正常的三声蛙鸣。这蛙鸣虽然与真正的蛙鸣极其相似,但叶小七向来极为敏锐,还是捕捉到了其特异之处,听得出这似乎是有人故意装出来的声音。紧接着,屋子里便有一位姑娘腾地翻身而起,悉悉索索地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去了。叶小七猜想这可能是那位姑娘暗会情郎去了,由此可见这里民风开放,要是在京城,这种行为可是要遭唾骂,为正人君子所不齿的。
随后,几个姑娘三三两两地起来,若无其事地来回走动着穿衣洗刷,似乎那位姑娘的风流韵事和她们并不相干——虽然本来就不相干的,但这种行为如果放在在京城可是免不了被人嚼舌根,随着流言片刻传遍千家万户的。而这里,就算是住在同一个屋子里,也相互不关心彼此的事吗?
再没有时间多想,丫头已经来这里唤叶小七起床。叶小七慢慢坐起,带着一脸傻笑,缓缓转动着脑袋来打量这个房间。丫头便催促着拉她到一边去梳洗。
丫头的手法很熟练,干净利落地在叶小七头顶上盘了几个盘,接着打理好面容,给她穿上客栈女婢的衣服,左右打量一番,觉得很满意,盯了半晌突然两眼一亮。
叶小七敏锐地捕捉到了丫头眼神中的异常,心头突地一跳,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丫头目光飞快地上下打量着叶小七,嘴角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叶小七不知所以地傻望着她,感觉再这样下去脸都要笑僵了。好在曹秀娘恰从后厨转了出来,边忙活着手中的活计边唤着丫头,那丫头才应着声疾步走开了去。
叶小七依然嘿嘿嘿地傻笑着。但心思却不得不转动起来。丫头那一抹微笑颇含深意,绝对是要利用自己做什么文章,只是不知是否和早上那个姑娘幽会情郎的风流韵事有关。
正这么想着,那个屠夫又来了,和昨日一样对着叶小七哈哈笑着,伸出手拧了拧脸,叶小七故作麻木地容忍了他的作为。今天的屠夫身上只有一股皂角的清香,似乎刚刚沐浴过。
“你又来欺负我的人了。”一声响亮的娇笑,曹秀娘再次从后厨转了出来。
屠夫大笑着说:“我见她傻得可笑,忍不住才上手捏了捏,就是玩玩而已,一个傻子哪能比得过精明算计的老板娘呢!”
曹秀娘娇嗔道:“就算您真的看上了我这里的人,我也不敢不给呀,这小店不还得靠您在这里看顾着的吗!”
屠夫哈哈大笑着:“你说你一个女子何必如此?倒不如嫁了我,成了一家人,我看这以后谁还敢在你客栈聒噪!”
曹秀娘伸出细长白皙的手指在屠夫肩膀上按了按:“说得好,那边来客人了,我去招呼下……”
客栈里呼啦一声进了一群人,寻了两个桌子围坐着,喧叫着喊人。
屠夫抬手一抓,把曹秀娘的手结结实实握住,嬉笑着说:“你不必跟我来打马虎眼,来客人哪轮得到老板娘您亲自招呼呀,你既然觉得我说得好,那不如就定下这门事……”
曹秀娘羞得满脸通红的样子说:“这么多人看着呢……”
屠夫把手在柜台上拍得啪啪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你是觉得那状元郎还会回来娶你的吧?哈哈哈,俺今天可实话告诉你,那小子早就金榜题名,和公主洞房花烛了!”
曹秀娘怔了一怔,随即便笑着说:“你可真是说笑,我怎么会还惦着他呢?都那么多年了……”
“那么多年,你这盼君归也不改个名?”屠夫步步紧逼。
屠夫的声音扯得震天响,厅堂里吃饭的人群都听见了,纷纷侧目。曹秀娘狠狠剜了屠夫一眼,扭身回了后厨。屠夫举一根牙签慢悠悠地剔着牙,歪着一张大嘴笑着说:“这小娘们,不戳穿你就不肯知好歹呢!”转手从柜台上拿了几坛酒分给几桌客人,大笑着说:“这老板娘迟早落到我的手里!今儿高兴,我请众位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