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安大为诧异,栾珏目露赞赏:“好,先叫钟叶进来。”
姜涵露能调动钟叶了,文安又看了栾珏一眼:看来一夜之间,宫中变化不小。
钟叶很快进来,屈膝行礼见过。
“起来,昨夜皇后让你去查的事,可看出什么异样吗?”从猎场遇袭到现在,诸事繁杂,两人都疲累不堪,他终于有空同他的妻子和姐姐——他最亲近的两个人——一起理一理这些事。
“回陛下,疑点有三。其一,关住老虎的笼子锁扣滑脱,像是人为。当夜看守笼子的侍卫轮班时,约莫有半刻钟笼子边是没人的;其二,有侍卫说,当夜陛下遇袭后,在兽笼附近看到了孟丞相;其三,回京后孟府一切如常,只有杨大人府上热闹,他还亲自去了一趟长公主府。”钟叶是精干而寡言的人,半句废话都没有。
文安听到最后一句时微微点头,表明他所言不虚,只是她和栾珏都没想到,此事居然还牵扯到了孟子光。
“孟相去兽笼旁做什么?”栾珏显然想不通。
“就算有人要动手脚,也该遣人去做。何况那时老虎已经脱逃,何必自己再去显眼?”文安也眉头紧蹙。
钟叶道:“那侍卫说,孟丞相似乎那附近待了好一会儿。”
姜涵露不解:“他在等什么吗?”
“等人?”文安和她对视一眼。
“周遭昏暗,没人看清。”钟叶如实回禀。
栾珏静思片刻,开口道:“还有一件,那老虎已经受伤,朕和皇后当时也不在兽笼附近,为何它不逃回山林,反而要往这里扑?”
钟叶道:“臣问过驯兽师和山中的猎户,俱说此虎袭人不似常举,像是突发狂性。受惊吓、吃到什么、闻到什么,都可能如此。臣也查过当夜喂食老虎剩下的肉骨,并无异样。”
殿中一时沉默下来。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件事一定有人从中弄鬼。可是孟杨两人都是重臣,没有切实的证据,不能仅凭捕风捉影的猜测就上门查问。
姜涵露努力试着再去回想当夜情景,忽然开口:“那虎像是冲着我来的。”
栾珏和文安一起看向她。
“当时我和陛下挨得不算很近,大约有两三尺远,朝的方向也不同,”姜涵露慢慢回忆着,“那老虎是直扑我来的,陛下是执剑替我挡了一下,才会被抓伤。”
栾珏皱起眉,如果这件事是冲着姜涵露来的——他问钟叶:“当时孟相所在的地方,除了是兽笼附近之外,还离哪里近吗?”
钟叶思索了一下:“那地方靠近营地边缘,附近除了兽笼,只有容华娘娘的大帐,再往外就是侍从们所居之处。”
赵如!
宫里宫外这些事,绕来绕去,又都绕到她身上。
文安对赵如的事情全然不知,姜涵露正低声向她解释,栾珏又传了杜果儿进来。
“回陛下,昨夜奴才奉皇后娘娘懿旨抄检福宁殿,抄出了几样东西。遵皇后娘娘的意思,那些书画笔墨里,确实有怪异之处,有《搜异志》《遗珍录》等许多神怪志异之书和一些陛下往年间的手迹。另外,还有几样奴才看不出用途的东西。”杜果儿回话细致,早就把抄检到的东西分门别类整理好,此时一一呈了上来。
栾珏的目光先落到那些自己的笔迹上。
这些日子里赵如的所作所为,他今晨已大致听姜涵露讲过一遍。
赵如原来是尚宫局的侍读女官,整理归档皇帝有关内宫事务的手令,是她的分内之责。她就借这样近水楼台的便利,偷偷摹仿栾珏的笔迹,日复一日,几可乱真。才有了当日椒房案上,那些字字泣血的悼词。
而杜果儿说的“看不出用途的东西”,有十几包色泽、气味各异的粉末和干草,还有一个通体莹润、似玉非玉的奇怪戒指。
栾珏在看到那戒指时脸色大变,姜涵露盯着它看了一会儿,也反应过来——这戒指在起居注中浓墨重彩地记载过,是霍安妤的遗物。
文安已经上前挨个去看那些粉末和干草,杜果儿怕她离得太近:“还不晓得是什么腌臜东西,殿下当心。”
“你和钟大人拿着这些东西,找太医、猎户、军士,还有宫中积年的嬷嬷和乡下的老婆婆,都去问一问,务必把这些都搞明白。”文安吩咐杜果儿。
“同赵氏有往来的宫人也都要查——从她还在尚宫局的时候算起。”栾珏从那些东西上撇开目光,沉声道。
“陛下,我想和长公主殿下一起再去见一见赵如。”姜涵露看向栾珏。这一趟,早晚都是要去的,正好趁着此时文安也在宫中,她还有许多话想一起问明白。
栾珏迎上她平静坚定的目光,终于点点头:“好,那你和长姐去一趟。赵氏阴毒,让钟叶跟着一起,务必当心。只是——”
未央宫中已经点起了烛火,红烛暖光盈盈,栾珏让钟叶和杜果儿先领命下去,自己站起来给身边的家人盛粥:“吃过饭再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