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乘风走时,看青敛的目光是复杂的。
但他还是对着他轻轻一拜,很浅的情绪,很轻的动作。
青敛没有拦他,两人心中知道,李乘风拜的是他自己的过去,是已无法触及的三千年悠久时光。
要说没有感悟是不可能的,不过青敛脑海中浮现的还是一首歌。
“君行逝川不止风……”这首歌很不合时宜,又没有来由,他不会说出口。
想了许久,他把理由归到了环境里面,至少冰川之上确实适合送别。
冰上死寂一片,冰下水仍在活泼流淌。或许它也在唱着人类所不理解的歌谣吧,至少对于生命的热忱,大家都一样。
青敛清理了烤鱼留下的灰烬,在寒冷的风和倒刺的冰棱里来若无阻。
李乘风的修为或许无法到洞穴尽头,但青敛是可以的。
小邪神,虽然带个“小”字,头上压了两尊大仙,但也是名副其实的魔道老大。
前一天带着李乘风,他不想这么莽,省得某些人心里不痛快。现在人走了,他可以放肆起来。
山洞确实越往里越冷,不过青敛不会被阴冷之气侵染,很无所谓地走到了最里面。
最里面四周的山体全部结了层厚厚的冰,冷气不断往上冒,甚至连地面上都开满了冰花。
中间一口祭坛,祭坛中心悬着一柄晶莹剔透的宝剑,通体冰雪做的似的,被重重锁链绑住,又以符阵镇压,但它身上的冷气还是一层一层波浪式的往外荡。
青敛慢慢走近,像劈开波浪似的,看着毫不费力,实际所有的威压和“水流”在他劈开小口的那一瞬,全都铺天盖地地向他涌来。
好像整个灵魂都被浸透在冰里。
青敛感觉自己从皮肉到骨头都被“烧灼”透了一样。
人体的触感,冷到极致会发热,而稍微极端一点的冷与热,其实都有一定阵痛的功效。
他先是被冰砸了个伤痕累累,有点刺痛,但很快被冷水通体浇了一遍,便又不疼。可很快,那种冷得什么都感觉不到的时候就过去了。他五脏六腑好像从内部开始烧灼起来,但明明已经到很冷很冷的程度……
换句话说,这难道不比三昧真火来得酸爽?
他勾了勾唇,有些发笑,可脚步还在一步一步往前走。
冰剑对他的攻击越来越酷烈,却也越来越显得无力。
最后,青敛站在了它面前,伸手抚上它的身体。
无时无刻不在发挥自己作用的符阵和锁链终于功成身退,咔嚓一声崩为齑粉。
冰剑安分下来,隐隐有些发抖。
它很久都没见过这样的狠人了,觉得自己招惹不起,只怕对方一个心情不好把自己裂成好几段。
“原来冷到极致和热到极致是一样的,极端到重点,是又一圈的统一啊。”青敛叹息一声。
他今日方有些理解,亦绯天当初在蚂蚁上树时候说的高纬理论了。
一条直线在我们看来是直线,两端背道而驰着无限往极端延伸,凡人无法看到它的尽头。
自身能力触及不到那里,自然不知道那上面有什么。
但如果有那么一天,有那么一个人,得到了一个全新的视阈,那他就会发现,其实这并不是一条直线,而是一道圆环。
“有点意思。”青敛垂下头想了想,亦绯天似乎还提及过一种名为双螺旋结构的东西。
那东西他曾蘸了茶水画过,看起来很是优美,并且有一种和谐的韵律在里面。只是不知它往上升纬是什么形态,而往下折合又会是什么面孔。
如果有机会,他还真想穿透一切“视阈”,去看看这些东西啊。
“初次见面,你叫压雪?”
听见这话里的愉悦,压雪整个剑激灵了一下。
“哦,不用害怕,我只是跟你聊聊。”
压雪:“……”你是魔鬼吧!
***
亦绯天和尘无咎腻歪了一段时间,总算把尘阁主身上的酸味去干净了。然而往日许下的承诺太多,天南地北都有需要他履约的地方,亦绯天本想自己过去,又架不住尘阁主幽怨的眼神,只好一起走。
在马车啃甜品无所事事,亦绯天顺便告诉了尘无咎天道的事。
“这么说,你是怀疑祂要搞大事情?”
“也没有,我觉得问心阵都过来了,应该没什么动静比这个更大了。”
尘无咎不置可否:“天道是个很懒的家伙,从前就什么都要离管。如果说玉阙仙尊其实就是天道的话,那他这段时间管得是真宽啊。”
“虽是这样说,祂就算想搞什么事情,也是跟修葺自家后花园似的。”
“天道代行者,你不管管?”
“谁管得了祂啊,拜托,祂可是天道诶。”
“可是你可以凌驾于天地法则之上。”
“那是离,我现在还只是个半神,连青敛都打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