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幽鸣跟长老们开会,一个会没开完,手下就慌慌张张前来:“不好了!鹿,鹿深雨越狱了!”
长老们愣了一下,立刻拍桌怒道:“岂有此理!给我找!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到他!”
鹿幽鸣有些不开心,不高兴人们对弟弟直呼其名,但知道鹿深雨成功从地牢里跑了,他一下子又很开心。
鹿幽鸣是希望鹿深雨跑的,毕竟自己不能够当着诸位仙家长老的面帮鹿深雨,而鹿深雨境界虽然还不够,也勉强能够自保了,即使对上一些高境长老有枯木戒指也应无虞。
但鹿深雨如果能照鹿幽鸣所想的做,那他就不是鹿深雨了。
鹿深雨一举炸掉了地牢,随后施施然出现在众人面前:“诸位,不必找了,我就在这。”
鹿幽鸣心下狠狠一沉。
鹿深雨的实力他清楚,这些人的实力他也清楚。
所以他知道,没有自己的帮助,鹿深雨是绝对绝对不可能逃出他们联手的。
鹿幽鸣下意识地攥紧戒指,眼神变得凌厉起来,暗暗观察着在场所有人的动作。
之后的一段时光是鹿幽鸣最不愿意想起的记忆,一堆人打一个,还打得尤其混乱。
鹿幽鸣暗暗给鹿深雨放水,但是鹿深雨这家伙根本不知道能屈能伸四个字怎么写,明明接受鹿幽鸣的好意拿了戒指跑路就好了,可是这个人非要和长老们硬扛,还大放厥词说戒指是自己的小灵偶偷的。
在某一个间隙中,兄弟俩遥相对望,鹿幽鸣看见鹿深雨眼睛里充满血丝,但是嘴角勾着放荡不羁的笑。
他从他状似癫狂的神情中读出了一种自我毁灭的意味。
鹿幽鸣的心从来没有这么痛苦,他也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
想不明白,读不懂,无法理解……
明明只是很简单的一件小事。
为什么啊。
为什么执迷至此啊。
只要轻轻放过,不就好了?
为什么两方因为一句轻飘飘魔道的评判就能陷入不死不休?不,不应该是这样……
再回过神过来的时候,鹿深雨站在悬崖边上,高风猎猎,把他的发带吹得呼啦作响。
鹿幽鸣站在人群最前面。
他早已褪去了往日懵懂温和的神色,寒风凛冽地向鹿深雨伸出手,但对着鹿深雨,他还是尽可能用温柔的口吻说:“……跟我回家。”
在风和血的矫饰下,鹿深雨的笑容竟显得有几分温和,话语却是冷酷无情地斩钉截铁:“不。”
“……阿雨,你听话。”
鹿深雨只是站直了脊梁,轻若无声地说:“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家。我没有家。”
最终,他摘下了那枚沾了血的戒指,就这么往鹿幽鸣脚下一抛。
“还给你。”
鹿氏风骨,宁折不弯。
鹿幽鸣从来没在鹿家的前辈们身上看到过这种品质,却在他们的对立面,从自己亲弟弟身上看到了。
鹿深雨像一只鸟儿似的,向着天空张开了翅膀。
但还没等他抖起羽翼,就已经坠落下去。
鹿幽鸣瞳孔骤缩,来不及思考,身体比大脑更先一步地迈到悬崖尽头:“阿雨——!!!”
……
“大人,他已经……百尺高崖,绝无生还的可能。”
鹿幽鸣神情冰冷,容颜肃穆。
他静静站在那,与天地同呼吸,像是一块石头。
他知道,他的心已经死了。
戒指迸发光亮,万千霜花骤起,鹿幽鸣一念破障。
可也就在那一念之间,境界又急速下跌。
自照,万华,化归,坐忘,清源……一直跌到涤尘方罢。
再往下,便连半仙都不是,只能做凡人了。
此后再修炼,阻滞无穷,困难成倍。
众人已经不敢说话,屏住了呼吸,生怕惊扰了他。
而鹿幽鸣抬头望着天空,只觉得,悬崖的风很冷。
修行境界,他从来也不在乎这个。
他在乎的人,事,物不多,但都被一点一点夺去了。
刚刚那人……是最后一个。
枯木逢春,白骨生花。
纵使涅槃,境界得到圆满,可没了珍视的想要保护的人,他再强大又有何用呢?
那之后,鹿幽鸣派人到悬崖底的山涧找了鹿深雨很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