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绯天给说的老脸一红,咳了两下:“尘阁主别转移话题,有事趁早交代,还能从轻发落。”
还真是骗不过。
尘无咎无可奈何地笑了:“遵命。”
……
李乘风说完后,青敛一阵沉默。
他不太喜欢这个故事,也不想承认故事里的小邪神是他。
当然,他最讨厌的部分,果然还是……神明陨落。
神明死于日出之前。
死于黎明之将至,未见晨光之熹微。
天地至暗。
祭坛隐隐闪动着金光,李乘风看了看那边,刚想起身,不想一阵地动山摇。
“什么情况??”鹿深雨脱口而出。
李乘风往无妄海的方向望去,眸色深不见底:“历史重叠,问心阵开了。”
“那是什么东西?!”
“是以流云阵为根基、涵盖四域的大杀阵。南疆惑心蛊,三千年冤魂积压的怨气,无数人或天下太平或爱而不得的执念,如今汇聚在一处……因为神明做出了相同的选择,所以整个天下都要入这一场审判。”
李乘风低声说着长长的一段话,末了,却是轻快一笑,“天下人欠他一个公道,虽是迟了三千年,终究是来了。”
青敛沉默良久,下意识去看白瑕安睡的容颜,长长的睫毛投影在那张仍旧稚嫩的脸上,他微微握紧了手。
他太明白自己是个怎样的人。
不妨说,绸缪千年,新垣陌轩就是要将所谓的真相公之于众。他是真的爱神明,也是真的恨祂,但是,他最恶趣味的地方,仍是在于,喜欢看众生姿态。
不巧的是,即使历经轮回,他青敛也同样有这个恶趣味。
今生随神明轮回、尚且年少的青敛,静静坐在祭坛上,扬起了一张意气风发的脸,嘴角噙着笑。
“既然是你精心筹备了千年的一场大戏,我又怎能不赏脸呢?”
以身入局做到极致的人,只会野心勃勃地应下。
他俯身贴近白瑕清澈的身躯,右手握住他交叠的右手,声音清冽,温柔里带着些许好笑:“还醒着吗?”
底下人纹丝不动。
“小朋友,别装了,你睡着时候可不是这般模样。”青敛漫不经心地伸向白瑕的心脏位置,即将触及的那一刹那,一只冰冷苍白的手,无力却精准地抓住了他。
白瑕睁开一双漆黑的眼瞳,定定地看着他。
“非得让我面对这些吗?”他嘴上说着威胁的话,眼里近乎哀求,“你明明可以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可你这样,我就不能当什么都不知道。”
青敛轻轻抚上他的脸庞:“我知道。”
“现在你要去对付师父了吗?”
“不会。”青敛笃定地说,“从来不会,他也一样。”
“我不知道你的存在从何而来,但我邀请你,从此刻开始,依旧像过去一样和我站在一起。只要你这样做,我永远不会与师父为敌。”
青敛绅士而温柔地将手放在他触之可及的一侧,耐心等候对方的答复。
或许因为胜券在握,所以才耐心十足。
“你威胁我?”
“只是请求。”青敛顿了顿,“我永远不会威胁你。”
“你说的永远,太多了。”白瑕语气疲惫,抬手牵动身上的伤口,还是痛。
说不出是身上的伤更痛一点,还是心里的伤更痛一点。
“跟我一起走吧,小白。”
“我不明白,师父那样喜欢你。这杀阵你明明可以停止,真相明明可以不看。”
“我不能。”青敛扶起他。他看了看白瑕的伤口,用凡俗的法子大致清洁了一下。
白瑕实在是太特殊了,半人半鬼半仙,青敛不会用魔的术法替他治疗,仙法是用不了了,但他最会的却是医治凡人。
当年迟迟不肯入仙门,倒是便宜了今日。而那个据说前世是小邪神的人,今生的本意却是当个悬壶济世的大夫,真是造物弄人。
他自己现今尚未得知,修破妄道的邪神,在亦绯天重生的之前,也是在现世将他手一点一点掰开的少年。
如果他知道自己和亦绯天之间还有过这么一茬,兴许也会有不一样的看法。可惜,这件事当今世上只有两个人知道,那两个人也没有一个愿意提及。
“问心阵开,是这些年来各方势力共同纠缠至今的结果,有些人等今天等了太久。世上生灵,无论是人是鬼是妖是魔,今日一视同仁。”
他漂亮的眼睛笑笑,“师父他会高兴的。”
“是吗。”白瑕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
世上不会有人把揭伤疤当作乐趣,除非疯子。
他觉得他师兄已经不正常了。
眼前这个,还是他师兄吗?
“知道了,我跟你去。”白瑕拉住他的衣袖。
白瑕打定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