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太脆弱了,无妄海的海水对你神魂会产生一定损伤,把这个吃下去。”
亦绯天看着他手里的东西,觉得这钢珠有些许眼熟。
对方看出他一直不下嘴,以为是有所顾虑,便自己吞了一颗,演示给他看:“不会有毒的,我还指望你帮我。”
亦绯天接过,放入口中,动作行云流水。
“我们是直接下潜,在水里走吗?”
对方摇摇头。
“你也太会给自己找事情做了,水压那么重,从这里走到无妄海尽头太累了,我倒是无所谓,你吃得消吗?”
“……我现在在你眼里是不是弱得惨绝人寰?”
“是。”这次他倒不谜语了,应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我不想叫你哥哥了。”
“诶诶诶?我开玩笑的!我带你踏浪过去,这珠子是防止你沾到海水或者一不小心掉下去的。”
“我也是开玩笑的。”
“太坏了。”
“哥哥。”
“太坏了!”
“哥哥~”
……
“阿绯,到了。”
亦绯天握着他的手,一起潜进海底。两人抬头看着天空,波光纹路倒映在一片纯净的蓝色之中,即使身处海底,你也知道那上面一定是好天气。
亦绯天试探着往前走,却好似前面被什么东西拦下了一样。
“还能再往前吗?”哥哥笑着问他。
亦绯天摇摇头。
“为什么我们的世界是天圆地方呢?”
“你喜欢地球那样,首尾相连,绕一圈还能回到原点的那种吧。”
亦绯天迟疑地点点头。
“但其实世界有终点也很好,因为生命总是有终点的。地球再大,终有一天也会被人探索完全,但我们的世界却总能有无人涉足的地方。”
“人的梦想是征服星辰大海。那神呢?”
“神不需要去征服什么。神只要注视这一切,便成永恒。”
哥哥说着,或许是被教堂的风格同化,他说这种句子的时候,听起来像是在唱歌。浸透了海水时,又显得空灵神圣。
亦绯天不知不觉仿照这种腔调,轻轻说了句:“如果我非要往前走,非要打破这一层屏障,会有什么?”
“或许什么都有,或许什么都没有。”哥哥伸手触碰那层屏障,感受片刻,收回手,“那边充斥着规则,还是不要招惹的好,尘无咎他也不可能会走到那里,回去吧。”
他这么说,亦绯天便也不坚持。只是他看见对方转身离去时一闪而过的落寞。
你失望吗?
他不会将问题宣之于口。
然而心里的声音微微回响。
是的。
……
两人走了很多地方,他们在东国皇城旧址的城墙边上吹竹笛,在南疆新永鬼城的地下找到了淮桑叶的化石,在西域的草原中发现一条崭新的大裂谷。
沧海桑田,太多陈迹被掩盖在了历史的风尘下,岁月充斥着太多“变”,只留下太少的“不变”。
“那一年天大旱,南疆走投无路,民不聊生,他刚刚赢下与陌轩的赌约,却还是来迟一步,陌轩打着你的名号,用桃花契与未明花签下合约。他沿着夜明河一路南下,遇见了一大片一大片的淮桑林。
“淮桑原本是不开花的,他把一株淮桑交给了当时遇见的一个小女孩,那女孩没有名姓,为了等父母和哥哥一日又一日来河边祈求圣女,希望亲人平安。
“他把女孩真心的泪水拿去浇花,于是,淮桑开了花。”
故事讲完了,亦绯天摸了摸手中的淮桑叶化石。表面粗粝的质感无时无刻提醒着他,这里是另一个时空,比南疆那时过去了很多年。
站在这个结局往前看,当初的仙凡勾结这些事情似乎都已经不再重要了。故事里的人物不论是平凡的还是出众的,都不复存在。
神抹杀了全部,却拿万万年在追忆。可见这事做得不明白。
他至少不能等到失去再去珍惜。
“尘阁主活得比你我还像个神明。”亦绯天感慨。
“世间诸事环环相扣,有时候你只有走到时间尽头才会知道答案是什么,但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有答案。”
亦绯天默不作声,将一路上所有捡起的东西整理好,再度背上。
他们找遍了世界,即将踏上最后一程。
不管北境是否有答案,都已经算是有始有终。即使找不到那份礼物是什么,这份遗憾也该消磨殆尽了。
他不知道途中遇到的一切对那人来说算不算新的遗憾,反正从他的角度来看,选择灭世的自己应是从未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