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只有什么都不懂最幸福,有些事一旦你拨云见雾,也就身临悬崖,随时都会万劫不复。
我其实更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懂。
但是,看见你这样,我竟也莫名觉得,很高兴。
这世上很多事我都不期待,只有你,总带给我惊喜。
那就等一个奇迹吧。
*
默记下纸条上的内容,亦绯天望向镜面。
镜子里云雾弥漫,朦胧中慢慢浮现出一个身影,那张脸与亦绯天简直一模一样,只是白发金瞳,一身华贵白袍,像是正坐在汤泉中沐浴。
周身池边铺满了金枫。
下一秒,对方若有所觉,抬眸向亦绯天的方向“看”来。
亦绯天迟疑片刻:“你是,离?”
对方神色淡然,眉目温温柔柔,可就是有一种,与凡人不同的神性。察觉到了也只是察觉到了,不点破也不叫喊,明明眼中空无一物,可亦绯天与他对视,竟有一种已经被他看透了的感觉。
他伸出手,对方也默默伸出手;他将手放在镜面上,对方迟疑了一下,也放了上去。境内外,两世界的手缓缓重合、交握。
那一瞬的触感是很凉的。亦绯天说不出的异样感,然后,他就见那双金色的眸子像星星一样闪烁着碎光,下一秒,天旋地转,再睁眼时他好像就成了镜子中的离,连长衣一同泡在池水中,枫叶偶然飘落在他发稍,飘落到他面前的温泉水面上。
他看见水中自己的倒影已然成了离的样子,白发金瞳白袍,但悬在自己面前的镜子则还是黑发红衣——他身为“亦绯天”时的模样,只是镜子里的自己眼睛失去了神采,仿佛剩了要具躯壳停留在彼方。
但一想提示是“以身入梦”,那这就应当还是自己的身体,只是样子发生了改变,暂时要以“离君”的身份行事了。
还有个问题,所谓的“引示灯”在哪里?
正疑惑着,那面悬浮在空中的镜子忽的一下缩小,变成一颗晶亮的坠子,飞到他的面前,绕着他飞来飞去,像是在催促他选择自己以什么形式合理挂在他身上。
不需要交流,自然而然心意相通,或许这就是这镜宫的玄妙之处。
“这……”亦绯天着实苦恼了一阵。
它是引示灯,不管变成什么样子都是要在关键时候闪一闪让他知道的。
做耳坠子吧,亮起来别人看得到自己不一定看得见;做衣饰吧,挂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丢了,还难找。
思来想去做手饰最合理些。引示灯接收到他的心意,自己变出链条和指环来变作宝石镶嵌上去,戴到亦绯天的手上。
“好看。”亦绯天夸赞道。
宝石亮了亮,似乎在附和他。
亦绯天微笑着,伸手拨弄了一下。
“尊主,您好了吗?”一道清和的声音顺着风传进来,和和缓缓的,倒也不催促。
亦绯天听出这是白鹿的声音。
凤凰和白鹿常伴身侧,那么在外面候着的,应当就是这两人了。
亦绯天推水上岸,出来一看,果不其然。
小凤凰身着红衣华服,头上编着一股小麻花辫,头绳也是红头绳,插着红白渐变的翎羽作为装饰,周身气质比后世里沉稳些。
白鹿还是很成熟稳重,但沉稳里又有几分温柔,与后世相比就是温润青年和垂老智者之间的区别,本人的风格倒是一以贯之,不怎么变过。
两人都不穿鞋,甚至就连离君平日里的装扮也是随性的,只有着正装的日子才会认真迎合凡人的礼仪,将鞋子脚链什么的整整齐齐穿戴好。平日里简直就是披头散发,最多戴着个耳环,还是单侧的。偶尔来了兴致,也会戴戴喜欢的小饰品。
是以凤凰和白鹿见了他手上的小灯,也没有说什么,颇习以为常地为他擦干净头发,用灵力给他风干衣服。
末了,白鹿呈来个小盒子,说道:“马上便是您聆听凡人祷祝的良辰吉日,这是几大氏族供奉给您的各种香,请过目。”
很特别的感觉,即使不知道现状,也自然而然的就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没有感觉到什么威胁,一切仿佛本该如此。
就连做梦也没有这么清晰这么舒服的。
亦绯天随意看了两眼:“往常怎样安排,今年照旧便是。”
凤凰道:“我前日里倒听闻一件趣事。”
“哦?说来听听。”
“有个氏族的长老跟我打探消息,问尊主喜欢少年还是少女,他们愿意挑选美人献与尊主。”
白鹿道:“这简直是胡闹。之前那些金银珠宝也就罢了,怎么还有送人的?”
“我也搞不懂这些凡人在想什么。不过,尊主平素无聊,送人来倒是也能说说话。”
亦绯天抚额。
“天下诸事已经足够忙活,有你二人在,也并不需他人陪我,凡人也未必能够受得了这里的寂寞。此事不要有下次了。”
凤凰笑了:“了解。”
过了一会,他却来敲门说,新垣氏族长老称,已经斗胆为尊主挑选了一名心性体格都不错的少年,七日沐浴焚香洗礼已毕,若是不要,恐怕会遭欺侮。
亦绯天感到头有点痛。
这个什么少年,这神展开,他已经感觉有些不妙了,不会是日后什么孽缘吧?
“将那少年带来,作为神侍,且跟他们说好,只要这一个。后面不要再选人了,其他人是死是活我以后再不管了。”
凤凰露出意外的表情:“那这孩子是要安排在哪里?放在我们俩那还是放在您身边?”
亦绯天面无表情:“我身边。”
凤凰低头想了一会,最终道:“是。”
“此事不要让其他氏族的人知道,将人悄悄带过来,我看看。”
我看看到底怎么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