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白瑕进门灌了两口茶,问青敛,“为什么要做这么令人讨厌的事?本来就没有什么必要挑拨离间吧?还是说你很担心我赢不了?”
“不,我是希望我们身边的人越忠诚越好。你难道没发现,最近很多人往我们这里靠吗?”
“他们来投靠我们,不好吗?”
“你觉得,因为一点待遇上的利益就决定抛弃原主,私自来投靠我们的人,如果有更大的利益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会不会背叛我们呢?”
“……你们这群人,太可怕了。”
“防患于未然。你这番前去,有遇到什么可疑的人么?”
“唔,那还是有两个。就是那个希巴和利特,一听说故意输给我能立即给他们一匹蚕丝被,眼睛直接就放光了哈哈。”
“希巴和利特……”青敛低头翻着书册,找到了二人的履历。
“希巴是前部落之战参与反叛军的一员,后来起义失败,逃到了塔木汗草原,此人有些战斗技巧,但心术不正,平时也好逸恶劳,在其他人干活时偷奸耍滑。”
“至于利特,他的情况比较复杂,他是南疆人,幼时干活与母亲失散,被东国人卖到了这里,收养他的妇人也是前部落之战时沙扬娜拉的一个赫赫有名的部下,那位部下在战争中失去了双腿,现已退役,靠利特赡养。利特流落在这里一直被人抛弃,只有那个妇人收养他,给他取名利特,给了他第二个家……啊。”
青敛抚了抚额头,“性格怯懦无所作为,却孝顺么……”
白瑕凑过来看了两眼,见大多数人的境况都并不是很好,他忽然明白了青敛的用心良苦。
“在西北过活真是惨。”
你能求一些穷苦人有什么高尚的追求呢?他们光是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维护草场的收入只是勉强维生而已。在东国给一些小贵族做事,跑跑腿就能拿二两或五两银子,但在西北给小领主干活,一个月也拿不到一贯钱。
金银首饰,香料瓷器,他们是用不起的。他们只有陶罐,至于传说中的蚕丝被,倒是经常能在打扫卫生的时候从各个领主的床上看见。
就是看见了,也只敢看一看,也不敢伸手去摸。
西北每年都有人在冬天里被活生生冻死。
这里的人家,平民百姓,穷极一生也想置办一套蚕丝被。
仿佛只要有这床蚕丝被,什么凛冬都能挺过去。
但在东国,这蚕丝被,不过是一些人看不上眼的东西罢了。
“段小姐那里真的没有蚕丝被的货了吗?”白瑕又问了一遍。
青敛摇摇头,“断货在即,各路商人只会拣最要紧的东西存着,这蚕丝被比起别的,比如云锦那些,就没有那么珍贵,所以反倒没有什么人存了这些东西。庄子上的人往年留存的蚕丝被也仅仅是够他们自己使用,就连段小姐他们的,也是好不容易寻到的一批,再没有了。”
“如果我们输了,你打算怎么办?”白瑕不着痕迹地问。
“那就只好跑路,夹着尾巴做人啦。”青敛随口开起玩笑来。
“我不信你会没有输了的方案。”
“嗯,别担心。”青敛随口安慰了一句,“时间差不多了,去战吧。”
剩下十三个人里,白瑕重点关照了希巴,让他绊倒了不说,还特意踩了两脚。
随后履行诺言让人送了一匹蚕丝被给他。
对于利特,他没有让对方像希巴一样脸面扫地,只是下了狠手,狠狠教训了他一顿。
“没记错的话,这是你第三次上台了吧。”在擦身的瞬间,白瑕轻而缓地说道,“难为你孤苦伶仃,一片孝心,但蔺大人说,不想再看见你。”
利特骤然瞪大眼睛,“你……”
白瑕手刀已经近至眼前,话语传达完毕,他非常有礼貌地说,“代我向嘉纳夫人问好。”
下一秒,天旋地转。
利特再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仰面躺倒在擂台上。
白瑕方才的话语回荡在脑海中,他对着青天朗日不知想起了什么,毫无预兆地流下了泪水。
嘉纳夫人,是收养他的那名西北女子。
他没有从谁身上感受到关心,连亲生父母对他都是不上心的,肢体打骂言语贬低,后来流落至此自然是受尽冷眼。
只有嘉纳夫人收留了他,给了他名姓,让他作为一个西北子民,堂堂正正地活。
他纵然窝囊,但能照顾自己,嘉纳夫人并不需要他担心,也就放过自己,容许自己窝囊度日。
日子倒也平安无事。
可后来,嘉纳夫人战场上受了重伤,家里财宝几乎都被变卖,家徒四壁。
当初选择变卖蚕丝被,是下下之策,无奈之举。
他抱着蚕丝被去卖时,只想着救嘉纳夫人性命,至于蚕丝被,以后赎回来就是。
然而他再没想到,南疆灾变,蚕丝被一被难求。
眼见寒冬将至,他最终还是选择自私自利,成了小人。
维护工兄弟们都是好人。在这里谁也没有嫌弃他,还把他当大哥看待。
是他负了大家,负了克达。
他因痛苦而流泪,又在汹涌的泪水中看到希望。
太好了,嘉纳夫人……这个冬天也请活下去吧。
还有,克达。
最后一战,你要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