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但段家庄最开始在这里发家的时候,做的正是蚕丝布匹,香料和瓷器这些东西,均为南疆特产。
庄子虽然在后面被段城雪留下的人手经营得蒸蒸日上,但在他们行进的过程中,段城雪身死的消息必然已经传到了他们手里。很显然地,这些人尽管可能对段城雪忠心耿耿,可面对段七缘这样一个未出阁的、尚且稚嫩的接班人,他们是不会服从的。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一直客气礼貌地笑脸相迎的管事并没有告知他们自己的名讳。
西北人非常非常看重自己的名字,与东国礼仪不同,相互告知姓名已经不是一种形式上的礼节,而代表着一种认可。若是没有主动告知,那其实也意味着,对方没有把你放进眼里,或者他认为你还不够格做他的朋友。
同样,如果不是亲眷和关系特别好的朋友,也不存在替人介绍这回事。代替别人说出自己的名字,这在当地人眼里是一种挑衅,其结果多半是赌上人格尊严干一架,两败俱伤。
青敛目视段七缘,举起南疆手工的器皿盛放的葡萄酒,说了一句:“嚓七。”随后一饮而尽。
“果然名不虚传。”他夸赞道。
段七缘看明白了,犹豫片刻还是选择了葡萄酒,也学着他的样子举杯,说了一句:“嚓七。”
她几乎没碰过酒,也不可能真的像青敛一样一干二净,只好尽可能地多喝了一些。
好在他们还有个白瑕,白瑕看着两人,尽管没懂什么情况,但也有样学样,说了那句话,还把两杯饮料一口气都喝了。
“好喝!”他朴实地说道。
掌事口头夸赞了几句,但笑容已经有些僵了。
他小看这几个人了。他们竟然知道这个。
“嚓七”是民族语,“亲爱的朋友,让我们愉快干杯”的意思,但一般时候都不会这么说,这句话用于很珍重的感情或者很重视的场合。
而一口气喝完葡萄酒,是非常有勇气的表现,彰显敬重的同时,也隐隐有一种展示气魄的作用。
现在呈上的葡萄酒不仅是苦涩的,酒精含量还非常高,别说外地人,本地人也少有一下喝这么多的,而对面这三个人,除了中间那个女的喝得少一点以外,其他两个居然全都喝完了。
掌事上一次看到这种知识和气魄,还是在段城雪身上。
合不合眼缘,打一个交锋便可知。
掌事心悦诚服,主动道:“三位的魄力我已经看到,我的名字叫嘎路,是土生土长的西北人,段先生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愿意听从各位的差遣。”
青敛笑了。
“嘎路,我是蔺与,也是段先生的朋友。很高兴认识你。”
段七缘紧跟着也介绍了自己。
白瑕左右看了看,说:“我叫白瑕。”
段七缘瞥了一眼,倒也没有太意外。
青敛都用了伪名,玉无瑕自然不是真名。
嘎路一一打过招呼,轮到白瑕时上来一句:“你好,白瞎兄弟。”
白瑕满脸黑线:“嘎路兄弟,你中原话好像不是很好。”
众人都笑起来。
嘎路眼神示意了打下手的两个人,那两人走过来,做了一个单膝下跪的动作,手指并拢放在左胸口,“石桥,华加尔特,见过各位大人。”
嘎路道:“石桥和华加尔特是我的得力干将,各位远道而来,想必还需对这里深入了解一番,期间有任何问题任何要求都可以吩咐他俩。”
段七缘点点头:“他俩都是本地人?”
石桥道:“我的母亲是中原人。”
华加尔特不服道:“我是西北人,但我的中原话说得很好。”
对此,青敛一视同仁,双手交握,和蔼微笑着说:“幸会。之后的事情多少要麻烦你们二位了。”
华加尔特:“能帮上大人是我等荣幸。”
白瑕格格不入地举手问:“请问,可以再给我来点马奶吗?”
众人:“……”
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一个正经吃饭的家伙。
按照流程安排,第一天大概就要到此为止了,然而饭正吃着,有一个汉子着急忙慌跑进来,大声嚷嚷了几句话,嘎路几人听了面色不是很好,随即嘎路就站起身,说了句失陪,抄起家伙点了几个人走了。
段七缘疑惑地问:“他们刚刚说的什么?”
青敛优雅地擦擦手:“大意是,‘那几个人又来闹事了,今天必须给他们一个说法’。”
他笑着问侍立的石桥:“可对?”
石桥颔首:“您的西北话说得很好。”
青敛又问道:“那些人经常来闹吗?”
石桥回答:“前些时候也有,就这几日闹得厉害。”
“因为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