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做一般人,估计早就生气了。但历经千年光阴的老魔头显然不会跟小年轻一般见识。
“周公子。”尘无咎好脾气地说,“我与你的父亲是旧识,也同样认识你的母亲,你不想了解一下,多年前发生的事情吗?”
周笑腾沉默片刻,收回了剑,冷冷打量着对方的恶鬼面具:“真是莫名其妙,多年前发生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别浪费我时间。”
“若是我说,我要说的事情,与这次南疆蛊祸有关呢?”
周笑腾怒道:“你放屁!我父母不可能跟这件事有牵扯!”
说着,便捞着剑大步流星往尘无咎来的方向赶。
他找不到这边的机关,但那边一定有路。
必须争分夺秒。
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着急什么。
“是吗。”
尘无咎看着他的身影,薄唇轻启。
“如果不是内心有所动摇,为什么会急切地想要离开呢?”
周笑腾脚步猝然一顿。
“这么大乱子,那些废物,如果没有我能靠得住吗?”
对方从善如流道:“是啊,你要在最后关头带着真相去拯救他们,不是么?”
周笑腾默不作声地转回来,一副吞了苍蝇的表情。
“你可以开始了。”
“故事还要从源头说起。天下四分之后,以东国富庶,西塞壮阔,南疆奇绝,北国孤美国齐名。虽四大地域并置,但也唯有东国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土壤肥沃,风调雨顺,山川秀美,人杰辈出。西塞大漠常年黄沙漫漫,南疆贫瘠民不聊生,北国只有冬季,一年到头风雪不断。最适合居住的,只有东国。”
“可想而知,东国在其他地域的统治者眼里就是香饽饽,因而百年间常有战争。”
“而南疆,与东国本为一体,南疆百姓不愿争斗,也打不起仗,故而与东国友好结盟,转而投入生产,想尽办法改善生活条件。东国呢对南疆没有什么企图,只是南疆为邻国,与之是唇亡齿寒的关系,所以东国也会顺手帮一把。”
“但这个帮,仅仅是,在有人入侵之时出一支军队帮忙抵抗而已。为了这只军队,南疆每年花空了心思缴纳贡品,自己便越来越贫穷。南疆的窘迫在流云大陆现世之后更加紧促,因为流云大陆的仙家大都与东国签约,上面的没有多少愿意庇佑南疆,东国便‘雇用’少数仙家去庇护南疆,撤回了那支军队。”
“后来,南疆发生灾祸,万民置于水深火热之中,终于站出来一个人,他发现巫蛊奇术,带领南疆的女子们为南疆开辟了一条明路。”
周笑腾已经听出来这是谁,喃喃低语:“未明花……”
“嗯。”尘无咎继续道,“这是故事的前置条件,我们先把南疆放一边,再说说东国。”
“东国开国,跟着皇帝打天下的有几十来位功臣,他们陆续被封为藩王,在之后的几百年间,与皇家沾染上关系,明争暗斗,互相挤兑,又纷纷败落,到现在世家十不存一,你父亲背后站着的周家便是仅存为数不多的硕果。你猜猜,世家争斗是什么时候最厉害?”
周笑腾:“几百年前?”
尘无咎摇摇头:“不,是近百年。尤其是八十年前开始到现在,你所了解的慕陈和凌家,只是其中比较出名的。慕陈一夜白骨,凌家在火中化为乌有,这些既有前尘往事的因缘羁绊,也有其他世家的手笔在里头,一时三言两语很难说清,相信你也明白。总之,世家的争斗仍在继续。”
“而现如今,他们争斗的重中之重,已经从地上到了天上。”
周笑腾脸色变了又变:“什么意思?”
尘无咎道:“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凡人和修仙者相互勾结,暗中形成联盟,原本仙魔道与凡人道分开的规则被搅乱,天上的人以凡间为战场,暗中炫耀自己的富有和供养者数量;凡间的高层则以人心为手段,借助修者超凡的力量为自己牟利。”
周笑腾听得眉头直拧:“这不可能!”
“如果不可能,你怎么会在这里呢?”尘无咎反问道。
周笑腾不做声了。
“你看,你自己也明白,这次的云集试炼能把人间作为主战场,又是这般……呵,相信以周公子的聪明程度,也不能否认这一点吧。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实际上你早在第二场的时候就开始怀疑了。”
“因为作为那位仙尊的弟子,你再清楚不过,往届云集试炼从来不会把凡间作为试炼地点!”
尘无咎步步逼近,而周笑腾竟然无法反驳他说的话。
“所以你是想说,云集试炼……”
“名为试炼,实际是拉你们陪葬。”尘无咎语调平淡,好像并不是在说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跟打招呼一样稀松平常。
周笑腾忽然退后两步。
“此次东国皇族与玄宁宗联手将试炼地点设在东国境内和南疆,本身就是问题所在。而东国皇族嘛……现在最大的拥趸,自然就是周家。”
周笑腾嘴唇蠕动了几下,却没能说得出话来。
“别急着否认,你仔细回想一下,家人的异常行为。与其说现在是世家在互相争斗,不如说是两大族在下棋。”
周笑腾声音几乎低得自己都快要听不见,且微微颤抖着:“新垣黎明氏族与衣雨一脉……”
尘无咎:“没错,看来你已经完全明白了。”
“父亲愿意送我来修仙,原来不是因为我天资卓绝,而是因为……”周笑腾呆呆地望着自己的手,“因为这一切都是阴谋,只有上了流云大陆,正式踏入半仙行列,才可能有机会扭转这一切……”
原以为自己被选上,真的是天赋异禀,没想到,也许这一切都只是背后他们互相交易的一环。
周家不惜把自己老底抖出来,只是与仙门高层做了个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交易,给孩子谋个平安的前程而已。
周笑腾一下想到天梯和白夫人。白夫人死前死后都在为周家谋划,甚至用双符护住周家,而一向与她不和的母亲竟心甘情愿代她诵经念佛,还一个劲地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