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公子看起来不太好?”
“嗯,命数飘忽,五脏虚浮,易折之相。”
“啊,那我们刚刚是不是让他动气了?”
“无妨,要死也不差这一时。”
白瑕:“……”
或许是盯着那个据说能聚阴的井盯太久了,白瑕恍惚有点头晕。正感觉身形有些虚飘的时候,面前却递来一片绿绿的草叶子。“含着,提神抗疲劳的。”
白瑕顾不上细想,非常听话地接过来含在了嘴里。一股清凉之气直蹿上来,人瞬间就神清气爽起来,效用好得令人惊喜。
白瑕惊喜地问:“这个东西叫什么?”
只见亦绯天摸摸下巴沉吟片刻:“薄荷草。”
他编的。
白瑕点点头,记着了。
亦绯天咳了一声:“这东西只长在缭云峰,是我山上特有的灵物,你若是想要等这一次过后找我便是。”
白瑕听到“缭云峰特有”五个字不由眼睛一亮肃然起敬,等听到亦绯天说可以找他要的时候眼睛又亮了几分:“谢谢尊长!”
亦绯天转移话题道:“你觉得刚刚那个仆人少年怎么样?”
白瑕迟疑地摇摇头。
两人回到庭院。亦绯天坐回椅子上:“怎么想,就怎么说,说坏话这种事情不当着本人面就成。我换句话问,你觉得他会在整件事里扮演一个怎样的角色?”
有时候白瑕并不能听懂亦绯天的用词,但白瑕不会觉得是亦绯天的问题,是对方境界太高深他听不懂,所以每次亦绯天跟他说话他都似懂非懂,听亦绯天问他问题更是绞尽脑汁连蒙带猜地琢磨着。
“我觉得他是个很沉稳的人,做事干脆利落,要么就不说话要么就说重点,不拖泥带水,虽然身份是下人但是让人觉得他又好像很有魄力,跟我完全不一样。”
“你有没有觉得,比起萧公子,他似乎更像主人一些?”亦绯天问道。
这话亦绯天敢说白瑕却不敢说,他连忙摇头,左顾右看了一圈才小声说:“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感觉有点特别,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特别……”
白瑕越说越觉得自己是在说废话,懊恼地看向亦绯天。他甚至不敢直视亦绯天,视线一直下移下移,忽然看到亦绯天腰间正系着一块红色的玉佩。
……咦?之前有这么个物件吗?
“坐下。”
亦绯天伸出手指沾了点茶水,在木桌上点点画画。
“假设萧书逸就是害了萧逸棋的人……”
萧逸棋是萧小公子的名字,像这样的单姓世家大族给后辈起名字,都是将中间的字作为辈分。这也是东国礼仪传统。
“根据刚刚我们和他们的对话,我们能够得知三条信息:
“一,萧逸棋死于萧逸书的庭院,而萧逸书对此的说辞是,萧逸棋生性活泼贪玩,是趁下人不注意溜进来玩然后掉到井里溺亡。且不说他这番说辞是否属实,单是这个死亡地点都会让人怀疑萧逸书,萧逸书自然是有作案动机的。”
白瑕忍不住问道:“‘作案动机’是什么?”
亦绯天:“……”
他努力换了个说法:“就是说,有是他杀了萧逸棋的可能。”
“可是他腿脚不便啊!”
“腿脚不便,那不就更妙了吗?”亦绯天反问道。
白瑕懵了一下:“啊?”
亦绯天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接着任劳任怨地耐心解释道:“因为人莫名其妙死在了他院子里,所以他肯定会被怀疑;但是因为他腿脚不便人尽皆知,所以无论是不是他做的,别人都只会觉得他一个瘸子杀个人很不容易,所以就会转而去想还有没有其他凶手。这样一来,‘腿脚不便’不是一个相当好的幌子吗?”
“哦对!”白瑕很快冷静下来,“那怎样判断他说的是真是假呢?”
“那还不简单?只要知道他腿是什么时候瘸的、怎么瘸的、瘸到什么程度不就行了?”亦绯天轻描淡写道,说得仿佛跟吃饭喝水一样容易,一点也没觉得自己是在戳别人痛处。
白瑕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这位仙长。
“第二条呢?”
“第二,就是青敛的问题了。这个人绝不简单,他知道什么人会害萧家,萧逸书会承受什么怀疑,我怀疑,这一家人都被他暗中安排好了。”
白瑕打了个寒颤:“那,那凶手该不会是……”
亦绯天放下杯子,饶有兴趣地摸摸下巴:“这个更有可能一些呢。毕竟玉的事情他连萧逸书都瞒着,而萧逸书明显是知道这件事应该是他一手办的,或者说正是萧逸书交代他去做凿井放玉的事的。”
白瑕脸色凝重:“可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啊?”
亦绯天笑着摇摇头,伸手在桌子上刚才画的圆圈上画了个叉,接着,又画了个圆圈。
“可如果,事情本身是青敛的嫌疑更重一点呢?”
白瑕先是一愣,紧接着一副快要坐不住了的样子,明显也想到了其中的关键。
亦绯天也不点破,见状知道他有想法了便继续道:“退一步说,就算萧逸棋不是青敛杀的,但很可能是他最先发现萧逸棋尸体甚至放任凶手杀了萧逸棋,如果真的实话实说,那么青敛的处境就危险了。”
亦绯天嘴角噙着的笑意越发浓烈:“甚至再进一步说,我们今天得以看到青敛小兄弟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就是因为有萧逸书在他身边模糊真相呀~”
白瑕打了个寒噤,觉得空气阴冷了不少。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不得不说,亦绯天的推测确实有一定道理。
这么一想,简直哪哪都不对劲了起来。他坐不下去了,索性站起来,在桌子附近来回踱着。
“你在干什么?”亦绯天有些好笑。
白瑕麻木道:“起来晒晒太阳。”
“好歹算半个修者呢,日头这么大,你还怕他是个鬼不成?”
白瑕深深捂脸。
虽然鬼也很吓人……但是鬼还是很好区分的啊!站在你身边的人不声不响就可能已经操控了你的行为、情绪和思想,比起鬼明显这种更可怕啊!
亦绯天也不逗他了,轻咳一声,“所以,我们接下来要知道青敛是什么人,他为什么到了萧家并且安插在萧逸书身边。”
“……”白瑕木着脸,“怎么做?”
“你在这看看,趁青敛还没回来,我先去转转。”
白瑕也不管他想去搞什么事情了,木着脸答应:“是。”
亦绯天站起身,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天,大片的黑云肉眼可见地在飞速移动着,也渐渐起了风。
“似乎要变天了。待会如果要下雨的话,你就立刻往后院走,明白吗?”
亦绯天隐去身形,朝青敛萧逸书离开的方向找去,轻而易举地找到了萧逸书的屋子。
屋里有几分暖意,亦绯天并没有离得太近,只是隔着屏风隐隐约约看了看,萧逸书兴许刚服了药,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清苦的药香。
青敛拿热毛巾擦了擦萧逸书的汗。
“你若是不放心我,交给其他人做也是一样的。”
萧逸书语气恹恹:“罢了。若连你都信不过,旁人我也不敢信了。”
在亦绯天和白瑕面前时,他虽羸弱,装也装出了一种温和儒雅的气度,此时跟青敛独处,语气却充斥着怨恨。
“这两位仙长怕不是什么好糊弄的,尤其那个红衣服的……”萧逸书幽幽一叹,有些郁闷道,“你说这些什么仙啊道啊,咱见过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还真就没见过这样的。”
青敛安抚道:“他身上有阴阳煞的气息,错不了。”
亦绯天闻言挑了挑眉。
嗬,这里头还有他的事?什么阴阳煞?
“希望是吧……闹了这么多年,也该结束了。”萧逸书不知道在想什么,出神喃喃一句。
青敛低声道:“这件事了,也许我也该离去了,今后萧家若只剩你一个人,你莫要委屈了自己才是。”
听着两人似是依依惜别的话,亦绯天摸了摸下巴。
所以他们这是在等自己把“这件事”做个了解?
亦绯天来起了兴致。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长相清秀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