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胸口沉甸甸,踹不过气,悠悠转醒时感觉额头传来沁人的凉意。
睁眼便看见程拾一满脸严肃替他换湿布巾。
顾执试着活动一下手脚,发现被压得屹立不动,他瞧着身上高高叠起的被褥,饶有兴趣数了数。
九层。
...... 要弄死他可以直接点,倒也不必如此委婉。
“冷吗?”程拾一早便发现他醒了,她不自在转过脸,出声问,“......你若还冷,我那还有被子”。
“......被褥够多了,不必再添”.
顾执扬起完美无缺的假笑,感激道“姑娘大恩,在下无以为报”。
“嗯”,程拾一面无表情接下,她挠了挠手心,有些与外人接触的不自在,“那你好好休息”。
既然人醒了,她后退几步想要离开。
顾执艰难从高高的被褥里爬起,在程拾一察觉前,迅速半靠在床头,端起端方君子的架子:“姑娘瞧着有些眼熟,我们可曾见过?”。
“在下名为顾执,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顾执紧紧盯着她的脸,不放过任何细微的表情。
可惜程拾一没有给出他想要的反应,她初来京城不到两日,自然没听闻过顾执的名字。
“程拾一”。
程拾一即将迈出门槛的脚一滞,下一秒收回屋内。
她转过身,许是被水淋湿,顺直了许多,显得格外乖巧,对于他的问题,她显然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
好一会,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些许是见过的吧,也可能是忘了”。
她抿了抿唇,眼里藏着隐秘期待,还是忍不住发问“十四年前,你有没有在大雪中救过一个小孩”。
程拾一用手比划要自己的腰部,微微睁大了眼,安静等待着顾执的回应,“她很小,只有这么高,在祁连山山脚缩成一团......”。
“我好像记不清了”顾执打断她的话,漆黑的眼眸锁定她,眉梢微动。
因为缺水,他嗓音有些沙哑,像是引诱一般,他开口问“在下年幼生过一场病,病愈后便不记得当年之事”。
“你这般猜测,以为我是你的恩人吗?”。
程拾一有些苦恼,她并不确定,何况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铃铛独一无二,上面还有她年幼留下的痕迹,做不得假。
她试探着点了点头。
“你寻到恩人后要做甚?”顾执一改清冷疏离常态,喋喋不休追问。
要做什么?
程拾一也曾问过阿舟,阿舟不爱搭理,只说过好自己就行。
倒是谢小姐小心觑着阿舟,说她都寻她的恩人这般久,是顶珍惜的人,要对他好。
程拾一脑子不算太灵光,她也觉得谢小姐说得对。
“要对他好,报恩”。
顾执突然轻轻笑了起来,他脸庞精致秀丽,明明笑得极好看,可程拾一总觉得有些扭曲。
他抬手抹去眼角笑出的泪,温声道“对他好,万一他是个罪大恶极的恶人呢?你又该如何”。
该如何,程拾一认真想了想,她依旧会用自己的方式对他好。
她左右活不过几年,临死前把恩人杀了也好。
毕竟罪大恶极的坏人会被千丝楼重金悬赏,迟早要死于他人手中。
横竖早晚该死,落入他人手中,免不了折磨,若是死于她之手,虽早死几年,也算对他极好的吧。
她刀法极佳,一击毙命,不留痛苦。
程拾一很快便开导完自己,她肯定地点了点头“那便对他不一样的好”。
顾执的坏是刻在骨子里的,就如从根腐烂的树,他垂下眼眸,藏起眼中要溢出低劣和嫉妒。
他苦苦追寻多年不得,凭什么有人能轻而易举得到选择,拥有坚定不移的好。
如果他不幸,世人就都该不幸。
程拾一敏锐嗅到一丝危险,她稍稍远离顾执。
顾执找到乐子,不装了,他披着抢来的恩人头衔,肆无忌惮释放着自己的恶劣。
试图摸黑恩人在她心中的美好形象。
顾执得不到的东西,即便是毁灭,他绝不拱手相让。
毒蛇不会松开口中猎物,除非你拔掉他的獠牙。
“程拾一”,顾执毫无感情喊到,“我手疼”。
这个夜晚,顾执顺利得到有人心甘情愿陪伴,度过了他十七年来第一个有灯有人的夜晚。
程拾一却是很头疼。
顾执太难伺候了,上药重手便撒脾气把药全摸程拾一手中,手轻了又嚷嚷道她手法不好。
没脾气的人也被他惹到有脾气,可只要程拾一稍有不耐烦的表情,他便暗自转身嘲讽“说什么对恩人好,骗子”。
把程拾一闹得基本离不开他的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