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秉扬年纪比顾秉清要略长几岁,只是顾秉清的老皇叔顾肆仪是个因循守旧安于故俗的古板固执之人,他的儿子顾秉扬则恰恰相反,却是个颇有些肆意妄为放浪形骸之人。
顾秉扬见顾秉清入了延庆殿,又抬眼扫了一圈殿内众人的神色,便拿起桌上的酒觞道:“今日乃太子殿下的大喜之日,我先敬殿下一杯,你们可得跟上,要灌我们顾朝冷面太子的酒,错过了今日不知又是什么时候了。”
说完仰头将酒觞中的酒一饮而尽,还拿着酒觞口部朝下晃了晃道:“太子殿下可别耍滑,愚兄瞧着呢。”
顾秉清虽平日里也不大看得惯顾秉扬的所作所为,可他有句话说得却是不错,今日乃他大婚的日子,与众臣宴饮不算什么刁难,便只好举杯回敬了一觞。
殿中众人见此情景,纷纷斟了满觞的酒来敬他,顾秉清放眼一瞧,今日这延庆殿几乎都被筵席占满了,殿中乌泱泱一群人,一眼过去数不胜数。
顾秉清思虑了一瞬,若是他如此教众人灌下去,估计没一会子工夫便会被灌得不省人事,于是趁着殿内歌舞替换,丝竹之声暂悄的空档,提起酒觞倒了满满一杯道:“孤敬诸位一杯,今日欢宴,诸位随意。”
说完便将觞中酒水一饮而尽,众人也依言举杯共饮。
本以为如此便能早些脱身,不料他那堂兄顾秉扬竟是瞧准了不教他走似的,拉着顾秉清又是一轮畅饮。
顾秉清估摸着自共牢礼后,他来这延庆殿已近一个时辰。据他所知,许多士族男女成婚当日,新妇通常会等着新郎作了却扇诗才会放下掩面的团扇,若是苏远矜去了永宁殿一直执扇等着他,他却在此与人宴饮作乐实属不该,便打定主意要离席去瞧一眼。
顾秉扬拉着顾秉清往宗正寺的人那桌凑,顾秉清瞧着桌上大多是与皇室沾亲带故之人,为首的还是他那皇叔顾肆仪,便只好上前又敬了一觞。
本以为这回该能脱身了,不料宗正寺那几位仗着有他皇叔顾肆仪撑腰,硬是不放人。
顾秉清瞧着这些几杯水酒下肚便神志不清之人,心下不喜,又瞧着顾肆仪有意纵容,便稍稍冷下了脸道:“皇叔恕罪,孤要去敬御史台的沈大人一杯,毕竟他乃孤与太子妃的大媒。”
往常皇室嫁娶,大媒多是宗正寺卿来当,可这会太子的大媒选了沈翰思却没选顾肆仪这位宗正寺卿,他心中早有疑虑,此刻太子拿这事出来说,便是有意敲打警告了,顾肆仪只好悻悻做罢。
顾秉清见他听懂了,便到沈翰思那桌谢过,之后找了个借口匆匆离了延庆殿。
延庆殿与苏远矜现下所在的永宁殿隔着并不算太远,不过也不近就是。出了延庆殿往西,大概还有小半刻钟的脚程。
今日东宫设宴,宫内回廊亭台俱点了明亮的宫灯,除却巡逻的宫中守卫,许多宫人都被临时抽调到了延庆殿伺候,一路上倒算得上冷清。
走在灯火通明的回廊中,顾秉清听着自己匆匆的脚步声和这繁重的衮服互相摩擦的沙沙声,想到在永宁殿等着他的苏远矜,心中欢喜却又强自按捺下来。
又向前行了一会,眼见永宁殿已经近在眼前,顾秉清刻意慢行两步,稍稍平复下有些急促的呼吸声,故作平静往殿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