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苏远矜转身带着晚月出了书房,守在门外的两个婢子也顺势跟上,约莫半刻钟一行人便回到了听岚院。
眼看着时辰不早,已到了该用夕食的时候,苏远矜没什么胃口,只是又怕晚月唠叨,便从厨房送来的菜肴中挑了碗冰水银耳用了。
虽已是初秋,但下午落了雨,此刻又有些暑气蒸腾起来,一碗冰水银耳下去,人都清爽几分。
苏老夫人把持中馈,对家中子女教养又严,往常苏远矜是绝不敢入了秋还贪凉用这吃食的,被祖母知道了又是一顿说教。
寒凉之物易损女子身躯不易受孕,这话苏老夫人耳提面命说了多次。
只是如今今时不同往日,苏远矜也不再顾及。
夕食过后不久听岚院各处就点了灯,苏远矜干脆拿起父亲给的乐想经去了小书房。
实在忧思烦乱便抄经静心,小书房的灯火直到亥时才熄。
******
晖章殿,太子寝宫,顾秉清今日醒得格外早。
外面天色未明,帐幔外照明的烛火影影绰绰。
还未到起身的时辰,顾秉清难得在榻上发了会怔。
约莫是昨晚见了他那准太子妃的画像,顾秉清昨夜竟梦到了她。
明明两人还未曾见过面,但他就是知道那人是他的太子妃苏氏。
梦里苏远矜穿了成婚的吉服,缓缓移开掩面的并蒂石榴花团扇,眼中带着点遮掩不住的羞怯。
轻扇掩红妆,苏远矜容色又出众,顾秉清被这慑人的美一掠,竟是直接惊醒了。
虽是少年慕艾的年龄,但顾秉清从十五岁起便一心扑在了朝政之事上,轻易不得空闲。
加之他母亲文敬皇后早逝,后位空悬,皇帝顾肆安不管事儿,也没人替他张罗。
放在寻常富贵人家,到了顾秉清这个年纪的,通房美妾都不知有几房了,贵为太子的顾秉清竟还未通人事!
头一遭梦到女子,这人还是自己的准太子妃,场景真切得仿佛真的经历过一般,倒教顾秉清惊出了一层薄汗。
昨晚才看了画像,夜里就做了这真切至极的梦,顾秉清不禁想,这苏氏女莫不是会什么南疆蛊术吧!
半晌伸手抚了抚额,顾秉清觉得自己莫不是魔怔了,否则怎会冒出这样的想法,如此猜测属实不该。
再躺下去也没睡意,顾秉清索性下了榻。
守夜的宫人听见动静,弯腰上前行了礼,听到太子殿下吩咐更衣,便轻手轻脚伺候起来,一会子功夫顾秉清已穿戴齐整。
董圆带着一群内侍捧了水进来,洗漱妥当照例到膳房传了早膳来。
一碗碧粳粥,一份红油素肚丝,一份鲜蘑菜心,并一道龙井虾仁,算不得丰盛,但顾秉清在吃食上并不挑剔,向来是膳房有什么用什么。
早膳过后顾秉清径直去了东宫书房祈文殿,聚精会神看了两卷《河防通议》,估摸着时辰差不多方起身去给皇帝顾肆安“侍疾”。
乘着步辇外带着十余名随侍,一行人浩浩荡荡往柳昭容居住的嘉福殿而去。
因着地势空阔,视野极好,顾秉清又在骄辇上,隔着老远就瞧见嘉福殿外已有人在等了。
顾秉清目力很是不错,一眼认出那人是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赵晏。
赵晏自然也看到了太子仪仗,待步辇离嘉福殿还有一小段距离,赵晏小跑着上前行礼:“参见殿下,皇上一早就吩咐了奴才在这候着您呢。”
顾秉清下了辇车,由赵晏引着到了嘉福殿的棋室。
他那月余未理政的父皇正拿着本棋谱在看,观其面色,哪里有半点病容。
顾肆安被儿子打眼一看,不免有些心虚。
恰巧此时有宫人捧了熬好的安神汤药来,往日皇帝都是悄悄倒进花盆里,如今只得捏着鼻子灌了下去。
待嘴里的苦味压下去些,顾肆安问询起朝政之事,父子俩默契的不再提侍疾之事。
此次落雨十余天不曾停,许多大臣上书请求拨款赈灾,顾秉清却迟迟没批复。
非是顾秉清不愿拨款赈灾,只是这水患之事与他派去查探的人得来的消息不大一样。
其中内情复杂,唯有皇帝出面才好整治。
顾秉清虽是太子,但面上比起皇帝终究是差了名分,许多事情处置起来就没那么便宜。
几句话将当前情形说清,再把调查的文书呈上。
皇帝知道太子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当即吩咐了赵晏准备轿撵回自个寝宫换朝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