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安池握着行李箱的手紧了紧,居高临下地看着姜允乐,嘴里吐出两个字。
“有病。”
正午的太阳很烈,晒得姜安池有种又发烧了的错觉。华大去不了,姜家也不可能再回,他一边往小区外走一边为接下来做打算。
微信里只剩不到四千,翻了翻中介公司发布的房源信息,想在A市租个像样点的房子够呛。
在马路边上坐了几分钟,姜安池打开软件开始背英语单词。
他想事情的时候有这个莫名其妙的习惯。
背了一会儿,他终是在打车软件上输入了目的地:白林村。
**
城中村的房子一栋挨着一栋,姜安池拖着行李箱,艰难地穿行其间。红的蓝的房源广告一张盖着一张,贴满了老旧的墙面。
姜安池选择这里没别的原因,这是他唯一叫得上名字的城中村。
只因他在新闻上看见过常氏投资了白林村——隔壁的小区的对面的商场。
姜安池试着拨了个墙上贴的号码,电话刚响两声,二楼的窗户上有人探出头。
“你租房?”那女人约莫三十岁,红唇中叼着根烟,脑袋和肩膀夹着手机,微眯起眼睛打量他。
“对,我租房。”姜安池抬头,烟灰刚好落到他脸颊上。
他随意地将脸上那点烟灰拍开,目光向上与女人交汇。
“哟,这么帅啊。”女人又吸了口烟,果断挂断电话冲他招手,“行,上来上来,姐姐给你打折。”
姜安池硬着头皮上去,他以前没来过城中村,但这里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我叫陈星,叫我陈姐就行。”陈星吸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一拧,捡起来后问,“你一个人?多大了?成年了吗?有女朋友吗?做什么的?”
一连串的问题让姜安池摸不着头脑,他以为这是正常流程,一一作答:“一个人,今年十九,成年了,没有女朋友,是学生。”
“没女朋友?那有男朋友吗?”
“……没有。”
陈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扑哧一下笑了:“小朋友你怎么这么听话啊,问什么答什么。”
“我不是小朋友。”姜安池下意识辩驳。
“行吧,还挺有脾气。想租哪间?这层楼的房都是我的。”陈星摇摇手中那串钥匙,示意姜安池跟上,“这间一千、这间八百、这间六百五,这间贵点,一千三。”
说实话,这几间房大同小异,采光和通风都很差,仅容旋马。
但想想兜里的存款,定住脚没走,站在八百的那间门口:“一天八百?”
陈星转过身,大波浪卷发扫到他脖子上:“你是哪来的小少爷啊?当然是一个月。”
“哦。”姜安池小声答应,“那我租这间吧。”
陈星突然靠近,仔仔细细看他。
姜安池生得很白,站直的话身高有一米八几。但他很瘦,身板很薄,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T恤,锁骨若隐若现。
他头发有些长了,刘海遮住小部分眉眼,露在外面的眼睛水灵灵的。
明明是很漂亮的长相,却板着张脸。
“你其实是个未成年吧?”陈星突然问,“你不会真是个离家出走的小少爷吧。”
“……”姜安池模棱两可地回答,“不是。”
真假参半,四舍五入就是真的。
见陈星还是不太相信,姜安池拿了身份证给她看:“我家里人去世了,没钱读大学,也没地方去。”
他垂着眼睛看她:“姐姐,我可以租你的房子吗?”
陈星一听顿时同情心泛滥,果断地拍拍姜安池的背,另一只手竖起大拇指:“行,你就在姐这里住下吧。加油,未来可期。”
**
姜安池给房间做了个简单的清洁,收拾好东西后已经晚上十点了。好在他东西不多,收拾起来方便。
他给余赫发了个消息,简单阐述了自己这一周的经历,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个盒子。
盒子里装着一本日记,以及那支玫瑰金腕表。姜安池趴在床上看了那表一会儿,忽然发现秒针不动了。
他支起上半身,拿着表使劲晃了晃,随即又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可笑。
他把表放回盒中,开始写今天的日记:
天气晴。
刚写了三个字,觉得不对,用笔全部划掉,改成:
今天天气太热了。
他继续写道:
事实证明,他们真的有病。
我打了姜允了一拳,他流鼻血了。
租给我房子的姐姐很热情,虽然有点奇怪,可是我觉得她是好人。
我想快点攒够钱,明年我要……
写到这里,姜安池阖上了眼,签字笔在纸上画出一条折线。
隔壁房间传来一阵游戏特效音,楼下有人在给电瓶车充电,投币后机器发出充电成功的提示。
姜安池的呼吸声隐匿在这些嘈杂的声音之中。
房间的窗户没关,这里看不见星星,更看不见月亮。往外看去不是一望无际的天,而是坑坑洼洼的墙皮。
笔落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床上的人睡得很熟,没被这点声音吵醒。
忽的一阵风吹过,日记回翻几页,停在一张照片上。照片里的少年穿着雪白的衬衣,他站在高高的讲台上,右下角写着一行小字。
华大学生会会长,常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