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桌上放着的油纸伞,不知什么时候悄摸移到了窗边,听见邢正的大吼声,瞬间直立了起来,就要往窗外倒去。
三枚将怀里的八耳顺手一扔,从宽袖里摸索了几粒黍米粒,用力朝窗边一掷。
雪白的黍米,被三枚以惊人的速度和力量抛出,划破空气留下一道道残影,最后犹如飞镖一般“噔噔噔”钉在了窗沿。
歪了半边的油纸伞,敏锐察觉黍米的威慑,吓得又立刻直立了起来,飞快地移动另寻他路。
陆衎心中震惊三枚的速度和力量,手下动作却不比她慢,伸手就要抓住油纸伞的瞬间,耳边突然闯进三枚的一声低喝。
“别碰!”
掌心刚要触及伞柄的陆衎,闻言长臂迅速往回缩,那油纸伞却成精了似的,反而追着他的手,作势就要往上贴。
猝不及防被丢垃圾一样丢开的八耳,于半空中嘶鸣一声,鸡腿用力往后蹬,就将那作乱的油纸伞踢飞了去。
结果算错了距离,又加上作用力反弹,一个不防脑袋朝下就要撞到桌角,来不及改变方向的八耳,认命地“咯”了一声,豆眼一闭,一脸的视死如归。
结果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在它的身上,反而是扑闪的翅膀一阵吃痛,像是被一只铁钳紧紧地攥住。
八耳就那么倒在半空中,令它引以为傲的紫色单冠险险地擦着地面,扫过来又扫过去。
脑袋转不过来的小小稚鸡,艰难地仰起头来,发现救了自己一命的巨钳的主人,正是一脸面无表情的陆衎。
除了三枚之外,总是平等地讨厌和看不起每一个人的八耳,豆豆眼陡然闪闪发光,心里对陆衎猛然油然而生出无限感激和崇敬之意。
对此一无所知甚至毫不在意的陆衎,一脚踩着油纸伞,一手抓着鸡翅膀,蹙眉看向三枚。
“怎么回事?”
断了一臂,想必已是失血过重,怎么还有力气这么活蹦乱跳。
三枚:“我说的是她制伞习惯断人一臂,可没说她自己也愿意做独臂侠哦。”
邢正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麻布和长绳,将油纸伞团团包住捆了一圈又一圈,闻言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这些事情,你是如何知晓的?”
三枚一拍大腿,杏眼飞快地眨了眨,又恢复成原先的娇憨无辜脸,她轻咳几声,才道:“此事呀,说来话长!”
裴元折扇跟着猛然一拍桌:“那你就长话短说!”
陆衎脸色稍显不耐烦,斜睨了一眼总是见缝插针抖机灵的裴元,把人睨得埋头不起后,才缓缓闭上眼睛。
再睁眼时,他将手中的八耳递给三枚,才道:“先把这东西处理,再说你的故事。”
三枚小脸一僵,尴尬一闪过而,她挠着头讪讪一笑,没去接陆衎手中的八耳,反而从宽袖里又把那个破瓷碗给拿了出来。
她转身面对邢正,将碗递给他:“劳烦邢捕头,给接一碗无根水来。”
邢正接过碗:“无根水?”
埋头装死的裴元立马满血复活,抢着答道:“就是天上初降下不曾沾地的雨水。”
三枚点头:“是的,就在那日的雨林里接。”
抢答终于获得肯定的裴元,立即变得趾高气昂了起来。
“接无根水这种细腻火,邢安然这个大老粗指定做不了,但你们放心,有我呢!”
他边说边拍了拍邢正的肩膀,“走吧,快给本世子带路!”
见邢正还一副摸不着头脑的傻样,裴元:这个铁憨憨!
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裴元赶紧将人往外一扯,“气氛不对劲,赶紧撤!”
不等人开口回答,裴元侧首邪魅一笑,“不用谢。”
邢正:......莫名其妙!
——
等人一走,偌大的房间陡然安静了下来。
耳边得以清静片刻的陆衎,转头却见三枚一副焉头耷耳的模样。
不知道她的情绪怎么突然间便低落了下来,陆衎思忖片刻,轻声问道:“又饿了?”
三枚闻言,抬头幽幽地看了陆衎一眼,不做声,须臾点了点头。
见她依旧兴致不高,陆衎直觉她是饿狠了,将八耳放进她怀里,转身大步流星地出了门。
从刚才视线就一直牢牢锁定在陆衎身上的八耳,见状就要开口吆喝,却被一只小手紧紧地捂住了嘴巴,接着便对上了三枚恶狠狠的双眸。
吓得它连叫都不会叫了:“咯、嗝!”
——
三枚埋头苦吃,陆衎专心研究三枚带来的昏黄色油纸伞,八耳就坐在两人的中间,一会儿左顾右盼扫两眼,一会儿低头“嘟、嘟”啄黍米。
一室静谧,本该是安静美好的氛围,陆衎却总是心不在焉,时不时侧头看一眼三枚。
见她狼吞虎咽,越吃越快,越吃越快,越吃越快,最后差点被噎住的时候,他终于将那把昏黄色的油纸伞推开,倒了一杯清茶后,快步走到三枚的身边。
“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语气虽有些生硬,却难掩其中关心之情。
三枚仰头将清茶一饮而尽,依旧不做声,只点了点头,接着便转过了身,背对着陆衎。
陆衎这时才后知后觉发现,好像裴元和邢正两人离开房间后,她便再没开口跟自己说过一句话。
不对,应该是自己将她兴致冲冲的谈兴给猛然打断的时候,她的情绪便不对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