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明抓握着长弓,同样僵立在原地,保持着射箭的姿势。
恍惚间听到长箭刺破皮肉,穿破骨骼,并将不大的人儿完全刺穿的声音。时间在这一刻无限延长了,但他无论如何都无法阻止离弦之箭,只能活生生得目睹凶残的全过程。
张老大夫目眦欲裂地大喊道:“住手!永明!住手!”
夸张的面部表情崩裂了早已愈合的难看伤疤,坑坑洼洼的面部,又开始渗血了。
返回小岛的族人们,疯了似得竟开始徒手往深不可测的湖中游。
奇形怪状的怪物们,也如同泡了活血生肌的药水,各个快速潜游,并迅速追赶上了渔船。
平静的湖水,竟化作凶险的天牝,翻起了汹涌的浪,小小的渔船置身其中,宛若池中浮萍,不受船桨控制得上下颠簸着。
谢恒干脆收回了船桨。
却在这一刻,倏然站起,凌空跳起朝着离弦的箭矢扑去,并喊道:“再射一箭。”
谢恒一手抱着花春盎,一手勉强搭住箭尾,身下就是能瞬间将人吞没的惊涛骇浪。
已无余力思考的张永明,拼命得抓住了最后的稻草,以最快的速度射出了蓄满力量的一箭!
几乎同时,谢恒用强大的臂力将箭矢抓回,而后矫捷利落得凌空翻转了身躯,踩在了破空而来的又一箭上,借力扑回了渔船之中。
先前的箭矢抓回了,其后的箭矢也掉入了水中。
谢恒单膝跪在船板之上,借此以缓冲,勉强将花春盎牢牢得护在了怀中。
渔船受撞击而剧烈晃动着,周子骞迅速拿起船桨,依着记忆卖力划拉着,费了好大的劲才没让小小的渔船侧翻了。
在空中翻转了数圈的花春盎没醒,此时却因向下的冲劲,被谢恒绷紧的肌肉硌醒了,她勉强将一只眼睁开了一条缝,不悦得嘟囔道:“郎君~~~干嘛呀?”
谢恒:“无妨。”
见她朦胧游离的眼睛不愿意闭合上,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继续睡吧。”
花春盎双手扒拉住他的脖子,嘟囔着不知呓语了什么,才不情不愿得重新与周公幽会去了。
转头陷入了梦乡,虚虚地搂住谢恒脖颈的手,很快无力得滑落了下来。
看来是真困了。
谢恒无奈叹了口气。
在这之后,惊涛骇浪停了,落回的浪将逼近的怪物们全冲了回去,族人们停止了游动,一只只脑袋悬浮在湖面之上,紧盯着湖中心的渔船。
怪物们疯狂潜游发出的巨大动静,也消失不见了,重新化作悄无声息的夜行者。
谢恒抱着花春盎重新站起,将张永明的弓箭递给了周子骞:“你来。”
“我……”
周子骞很想说,自己的射箭水平与武功一样是个花架子,但奈何此时若是拒绝,总有种一无是处,会被当场丢进湖里喂怪物的感觉。
于是硬着头皮接下,试着拉了个空弦后,赶鸭子上架得往水下射去。
断头的张永明也无意见,他痛苦地跪在船头,双手抱住脑袋,面对着小岛的方向,痛苦地忏悔着。
谢恒不去管他,默默得继续划桨。
水下藏着不可名状的怪物,将花春盎放进船篷里并不安全,尽管抱着个人影响了划桨,致使无法将渔船提至最快的速度,还是继续抱着她。
偶尔还能挥匕首解决掉几个“漏网之鱼”。
水流的阻力会将箭矢带偏,增加了射中的难度。
对半吊子弓箭手来说,无疑极具挑战。
好在用近十箭献祭了后,在极高的精神压力逼迫下,周子骞潜力爆发,总算摸出了点门道,三箭里起码能射中一箭了。
渔船本就领先怪物潮,脚程快率先追赶上来的怪物少之又少,不要钱似的将整筒箭都喂进去,加之周丁兰偶尔捡回射空了后浮回湖面的箭,周子骞稀烂的箭术,勉强支撑几人回到了岸上。
临上岸时,还用长弓砸中了一个企图偷袭的白骨。
几人顺利上岸。
张永明指着前方黑暗的街道,说道:“直直得沿着这条街道走至尽头,就能出村了。”
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的周家兄妹,立刻意识到了他要作甚么。
周丁兰着急地问道:“这位兄台,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虽然眼前这位不能称之为人的断头家伙,比对他们喊打喊杀的族民们看起来更加可怕,但他确实帮助了他们,他是一个好人,她并不希望好人被无辜杀害了。
张永明:“我杀了我的弟弟,我要回去赎罪。”
周丁兰一头雾水,随之一股寒意自尾巴骨处冒出,一路向上直冲天灵盖,但还是尽其所能安慰道:
“箭被拦截下来了,你没有杀人,跟我们一起走吧,你帮了我们,回去的话,那些人不会放过你的!”
周子骞附言:“是啊,这位兄台,安全起见,你还是跟我们一起走吧。”
“我杀了我的弟弟。”张永明依旧坚持,“我要回去赎罪。”
谢恒没有拦阻,只不痛不痒得送了句“保重。”,就转头抱着花春盎往他所指的街道走去。
周家兄妹无法,只得抓紧追上。
刚才那般性命攸关的时刻,周丁兰只顾着逃命,没心思管小家子气的爱恨情仇。如今险境暂过,盯着俊俏相公抱娇俏娘子的背影,只觉妒火中烧。
如此俊俏威武的相公,居然娶了个一无是处的娘子!
除了长了一张好看的脸,浑身上下细数不出半个出挑的点了!
如此危急关头,竟然还睡得着,拖累谢公子,一边带领他们对付怪物潮,一边还得分出精力来照顾她!
刚才那群怪物,怎么就没个厉害的,将这拖后腿的家伙给一口吃了?
而且看多了,这张脸其实也就这样,某些个角度,指不定还不如自己呢!
周丁兰愤恨得想着,殊不知,刚才对付怪物潮,动作大开大合,看起来最卖力的,当属他们兄妹二人了。
周子骞看了妹妹数眼,几次清嗓子意欲让对方自觉收敛点,可妹妹不解其意,甚至因为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而狠狠瞪了他一眼,周子骞气得撕开了她的遮羞布:
“收起你那妒妇样,未出阁的姑娘家,终日肖想有妇之夫,不怕遭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