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方醒的周子骞着急打断道:“刚刚有人敲我们房间的门,把我跟妹妹吵醒了,我怕是你找我们有急事,这才开门看看!”
这个村落处处透露着古怪,包括这间活锯人腿的医馆。
老大夫甚是排斥外乡人,今晚所遇之事若是和盘托出,指不定触犯了什么忌讳!
暂时还是不说为妙。
周丁兰不解得看向周子骞,在接收到哥哥严厉的目光后,讪讪得将即将决堤的话,全部咽回了肚子里。
张老大夫既不解释敲门之故,也不怀疑兄妹俩言语的真实性,只是带着医治的工具,进了屋:“我来给你上药。”
这个“你”自然指的是周丁兰。
兄妹俩这才想起周丁兰尚未接受治疗一事——
张老大夫刚捣好了药,首领就带着被压坏了脚的孙子来了,再然后天黑了,几人全被驱赶上了楼,那只骨裂的脚就被搁置了。
遗忘了倒无甚感觉,如今经张老大夫一提,周丁兰只觉左脚传来钻心的疼。
差点站不住脚,哀嚎连连。
无高脚椅坐,周丁兰只能坐在床上。
张老大夫坐在床边的脚垫上,倒也正好。
他再次捏了捏周丁兰的脚骨,便开始上药固定:“不是告诫过你不能让骨裂口过分受力吗?如今裂口受压,愈合过程受阻,必定是会生骨刺的。”
闻言,周丁兰再无心关心刚才那古怪恐怖之事了,满心满眼只装得下自己的腿了:“老大夫,那怎么办?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以后不会走不了路了吧?跛脚也不行啊,我若是残废了,定是嫁不到好人家的!”
周丁兰简直要哭了。
张老大夫本不欲回答,但实在嫌聒噪,于是冷漠道:
“不影响你走路,只是以后经年累月,特别是天气骤变阴沉时,旧伤处,会出现麻木、疼痛以及肿胀的症状。若是后期再不注意保养,严重了才会影响正常行走。”
张老大夫上完了药,又给脚板上下固定上两块细薄的木板,就告辞离开了。
细木板不厚不大,并不影响日常行走。
倒真如他初时所言,是来给周丁兰上药的。
周子骞殷勤得将其送出门,听话得不再敢迈出门槛一步,对着张老大夫的背影恭敬道:“麻烦老大夫了。”
倏然,未闩好的窗户被风吹起又落下,发出不大不小的撞击声。
刚要离开的张老大夫猛得一回头,昏花的老眼一下锁定了如今已落回了原处的窗户:“你们刚刚开窗了?”
“没……没有!”
兄妹俩第一时间选择了否认。
但显然并未骗过张老大夫,两人住进前,窗户分明是闩好的!
“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能再出门了!开窗也不行!”张老大夫严厉道,“否则,我也保不住你们!”
而后头也不回得往长廊中间的楼梯口走去。
明明是一如往常的凶恶语气,却让兄妹俩听出了老态龙钟的诀别之意。
趁着张老大夫尚未走下楼梯,周子骞连忙追问道:“老大夫,你要去哪里?”
医馆的每一处,都在透露着浓浓的不祥。周子骞目不斜视,目光只敢追随着面前唯一的活物。
张老大夫头也不回地答道:“你们被圣物发现了,我要出趟门。”语气依旧冰冷。
而后身影消失在了兄妹俩的视野中。
兄妹俩只能迅速将房门关上并闩好,包括没来得及闩上而被发现的门窗,而后双双合衣重新躺回了床上。
吓人的白骨们不见了,但恐怖半分不减,兄妹俩强迫自己闭上双眼,陷入生不出是非的黑暗中,心境总算稍稍平复了些。
傩仪队尚未离去,屋外的热闹,与屋内的死寂,仿佛被利斧割裂的深渊与山崖。
周丁兰这才注意到了窗外的动静。
她的双手紧紧得攥住了被头,紧闭着双眼不敢睁开,只能再次向哥哥求助:“子骞哥,屋外那是什么动静?跟酉时的傩戏好像。”
沉下心试图数,却如一团乱麻如何都数不清:“又有点不大一样,外边好像好多人。”
侧耳仔细聆听,又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子骞哥,敲门声好像也没了。”
这两点,周子骞早在她之前就发现了,迟迟未说出口,怕的是因此又牵扯出恐怖之事,此刻被妹妹点明,只得咬牙暗喝道:“睡觉!”
好在外间的声响,并非要彻夜,持续了一阵后,总算渐行渐远并消失了。
然而,刚刚松了一口气的周家兄妹,还未酝酿出睡意,房间的门再一次被人敲响了!
自然,制造出动静的,可否称之为人,还不可妄下定论。
有了上一回的经验,周家兄妹默契得皆不睁眼,同时一动也不动。
可谓装死的一把好手。
对方敲了数下后,未得到回应,于是边敲边高声问道:
“睡了吗?你们还醒着是不是?开开门!我要件衣裳,你们给我件衣裳!快一点,爷爷出门去了,来不及了,快一点!”
说话囫囵吞枣似的,还没有半点礼貌。
周丁兰一下认出了这声音:“子骞哥,是那个小孩!”
周子骞:“睡觉!不要管!”
……
长廊最西边的厢房。
花春盎一把拉开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