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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黄雀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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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匪头子吃痛得捂住了脑袋,怒骂道:“哪个瞎眼的小奴才打的我?!”

密密麻麻的人群中,一道声音闯出:“老大对不住,手滑砸错人了!”

声音沉没于喧嚣之中,叫人辨不得方向。

不一会儿,疾行的人群中,又有好些人误伤了自己人,哀嚎与怒骂声响彻一片,贼匪们竟是也不追人了,各个派别站至了一处,撸袖子斗殴打起了群架,队伍瞬间溃不成军。

贼匪头子气得当即踢翻了三人:“内讧什么?追人要紧!没娘养的鳖孙们,全都给我紧着追人去!!!”

花春盎一看,顿时乐了,弓弦拉得更加勤快了:“哈哈哈,他们自己人先打起来了,我给他们再添把火!”

贼匪主动聚在一处,花春盎的准头直线上升,一射一个准,于是拉得越发起劲。

在弓弦绷响与箭矢破空声中,谢恒回头望了一眼:“你这武器消耗的是纸人肉身?”

“郎君好眼力!”

花春盎脆生生得笑了声,在精神紧绷的战斗中,凭空生出了几分女将军的气势:

“这是大祭司送我的宝贝,上古最强壮的部族制造出的弓!以獬豸硬如磐石的骨架为材料,弓驸包软木,两侧包鹿皮,弓胎镶桦木,再辅以牛角雕饰,弓劲百钧。

在地底埋葬万万年,甫一出世,风化消散,大祭司及时将其精魂融入我的纸身中,炼出与纸身一体的武器,随时取用。”

“郎君~~~这一回,让我保护你!”

再一次拉弦,连架了三支箭。

甫一出手,三箭齐发,势如破竹得朝着打作了一团的贼匪冲去。

穿行之间,振聋发聩,竟是震得耳膜剧痛,似要穿云裂石。

“好厉害!”

花春盎惊喜得自夸出声,却转瞬头痛欲裂,破竹之声逼近,声音却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根本无法确定具体方位!

濒死的直觉让她顿悟,这哪是她射出的箭的威力?这道暗箭,分明是有人对准她射来的!

可是,人在哪里,箭又在哪里?

花春盎越是想找寻到暗箭,越是觉得眼前皆是箭矢,转瞬之间,她竟是被密密麻麻的呈围拢之状朝她射来的箭矢包围了!

眼睛里挤满了箭尖。

身体像是被定住一般,难以挪动分毫。

“东南偏东一矩度。”

谢恒冷不丁的一句点拨,让她猛得侧头,所有箭矢消失,独留一支黑得发亮的箭矢正对着她射来!

近在咫尺,毫无招架之力!

花春盎身体一软,朝后僵直地跌去,泛着冷光的箭矢却仿佛有灵智般,依旧直逼她眉心而来,瞳孔如麦芒般紧缩,转瞬间箭矢距她只剩一指的距离,眼底只余一致命的黑点!

祸不单行,骏马距离比肩三层楼高的障碍物只剩不到十米的距离!

“先生只教了你这一招保命的功夫吗?”

谢恒猛得一拽缰绳,千里骏马仰天嘶鸣一声,高高得扬起前蹄,后蹄借力,三次借虚力踩中空气,前后蹄绷成近乎一条直线,分毫不差得擦着障碍物最上层随风正摇摆的枝桠而过。

高空之上,花春盎被箭矢追着跌落,濒死之际,仿佛听到皮肉被刺穿,颅骨开裂的声音。

脑袋一片空白,却独独闯进了谢恒近乎嘲讽的问话,紧缩的瞳孔在被可怕的箭尖占据的缝隙里,与谢恒俯身扑来的双眼对视上,近乎魔怔得回了句:“是啊。”

谢恒一征,手上力量稍一松,刚刚抓住的箭尾从他的掌心中溜走!

眼瞅着箭尖与花春盎的眉心几乎相贴,谢恒猛得又一前倾,一只手牢牢得抓住箭尖,掌心瞬间被刺穿,鲜血直流,血珠四散而飞,另一只手趁着腾出的这一间隙,抓住一滴血珠点在花春盎的眉心之上。

“啊!”

花春盎惊叫一声。

鲜血如蛛网一般瞬间蔓延至整张脸,及至全身,而后如同变戏法般,鲜活灵动的一个人,瞬间缩水扁塌成一张堪堪手掌大小的纸扎人。

衣裙花花绿绿的,眉眼由朱砂画就,眼睛一大一小,眉毛一高一低,五官勉强齐整,两颊的腮红又大又圆,滑稽可笑。

肉身缩小,锋利的箭矢穿破谢恒的掌心,并刺破虚空,以雷霆之势,整根没入地底,瞬间化作一团血雾消失不见。

于此同时,谢恒瞅着这潦草的纸扎人没忍住轻笑出声,动作却干脆利落,将纸扎人捞进了长袖之中。

而后骏马至高空中摔下,临近地面时,谢恒借势往旁边滚了数圈方才停住。

重重的“嘭”声响起,地上被砸出了一个大坑,尘土飞溅,骏马摔断了腿,凄惨得哀嚎着,再难站起。

一切的纷争被隔绝在障碍物的另一面。

谢恒将剩余的一点金疮药全部倒进伤口,再撕下道袍的又一角,将被箭矢穿出一个洞,正汩汩流着鲜血的手掌,上下用力缠裹了几圈,再打了个死结。

刚捡起被摔至一旁,又死了一遭的死鹰,就觉得手臂一痛,随之软软糯糯的声音从袖中传出:“假道士,你折我干嘛?我的腰都快被你折断了!”

险境过去,变成了纸扎人的混世魔王,在袖中被撞得七荤八素的,浑身酸痛不已,既委屈又恼怒,干脆发起了脾气。

身躯变小了,声音也细如蚊吶了,从脆苹果变成了脆瓜子。

被打了个对折的花春盎,费力得伸展开纸身,报复得在谢恒的手臂上,留下一串自以为用了全力但其实不痛不痒的牙印后,待要跳出长袖,恢复人身,谢恒的另一只手却伸入袖中,将她轻轻捏住,并嗤笑道:

“先等等,我带你去抓黄雀。”

掏出《道门真经》迅速翻阅了两页后,谢恒解下腰间挂着的葫芦,倒了点朱砂在指腹,隔着道袍在大腿位置画了一道疾行咒,而后飞速朝林中奔去。

纸扎人状的花春盎,在袖中再一次被上下左右得颠着,听了谢恒不明所以的一句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时候了,还抓什么黄雀啊假道士!你快带我杀将回去,我送你的聘礼可全在里头了!”

疾行中,谢恒不疾不徐地答道:“花丞相会替我收着的。”

“我爹?我爹何时来了?”花春盎的纸手纸脚终于齐齐揪住了一小片的袖子,像只癞.ha.蟆一样趴在一角,不再毫无方向得胡乱撞后,脑袋总算清明了些,惊讶道,“难不成,刚才新来的那一波搅局的贼匪,是我爹派来的人假扮的?我爹竟是派人暗中护送我们了?”

谢恒边跑边答:“两人独行,带着十几车的金银珠宝,是块行走的大肥肉。是人是鬼,但凡遇见,都会想来咬上一口。远离皇城的地界,贼匪横行,至多不超过三日,财宝就该遭难了。”

不过就是临行前,花春盎不知人间疾苦,不听劝诫,非要在远离了富贵繁华的地界,带上十几车的金银珠宝,以免路上吃苦受穷,爱女心切的花丞相,只能面上应允了,暗中则派了人手偷偷跟来,在贼匪的“热心”帮助下,顺理成章得将数量庞大的财宝接应回家罢了。

临了赞道:“花丞相料事如神。”

花春盎总算听明白了,催促道:“别拍马屁了郎君,既是我爹派来的人,你又跑去何处?快带我回去呀!咱们把十几车的金银珠宝折兑成银票,不就能掩人耳目了?”

拍老丈人马屁并不打算揭老丈人老底的谢恒:“……怀璧其罪,且顺意了花丞相的拳拳之心,随我穷游去吧。”

遥远的地平线上,蟾宫坠落,金乌升起,不知不觉间,天空开始泛起了鱼肚白。

闹腾了一夜的山林再度归于平静,昼伏夜出的动物们,纷纷回了熟悉安稳的洞穴。

山中雾气渐起,朝露未消,渺无人烟的山道里,只有一名道士打扮的人,在其中奔走。

速度快出了残影,不知所谓者,怕是要以为偶遇了隐居深山的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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