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变成旁边那些没有知觉的破烂,他想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他看着那越来越远的背影,满心不甘。
画面又有一段模糊,再次能看清的时候,他已经站了起来,打着饱嗝,摸着肚子。宋年好像能听见他脑海里另一个声音在尖叫,且这声音稍微有些熟悉,仔细一想,不正是喊出“这里还有一个”后抱着他奔跑的那人吗?
后续冲出来的人们也发现了这个站在花园里的小孩,虽然不解为什么他在这里被独自抛下,却还是自然而然地抱起他继续往外跑。跑到花园大门的时候,人们从一个倒在地上,背面朝天的白袍身影边路过,有人以为这是摔倒的同伴,想去搀扶,那白袍人却在被碰到的一瞬间散架了。一颗面皮干瘪紧贴骨骼,好似缺水而死的头颅,离开了脖颈,骨碌碌滚了几圈,挡在了众人前行的路上。
这画面被手电筒的光照点亮的时候,有人小声尖叫;有人克制一些,只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人警惕地扫视四周,握紧了手里的武器;还有人暗骂一声后招呼大家快走,头也别回。所有人默契地绕开了这具诡异的尸体和他的头颅,紧张得一路狂奔。好在,路上没有再发生什么意外了,等到坐在外面停留等候的大巴车上时,人们大概开始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疯狂聊起天来。
略显嘈杂的大巴车上,没人知道,那潜藏在花园里的危险,一点儿都没有被甩开,反而被他们随手带上了,正安静地呆坐在他们身边。
它已经尝过了人,虽然觉得美味,但此时身体尚小,实在已撑得要命,暂时也就没有要攻击其他人的意思。又等了一阵子,车子上来的人更多了,几乎把位置都坐满,才开始启动。在昏昏沉沉的入睡和醒来交替间,车窗外的太阳升起又落下,不知多少天以后,大巴车停下,已经到了一处充满野趣的山林下。
这些人目标明确地爬着山坡,等到熟悉又陌生的突兀高山出现在视线中的时候,宋年没觉得轻松,反而有些紧张。尽管她尚且不知道这些人类是恶是善,还是为他们恐怕再难走出这座山头的未来而哀叹。至于为什么说它陌生,因为那座高山上此时正布满了各种或瑰丽或诡异的色彩。同时,她觉得有些烦躁,那在它脑海中尖叫的声音一直没有停下,就等同于在她的耳边同样一直喊着,这简直是一种精神折磨。
山头本来就有几座建筑,比宋年他们过来时看见的要少几座,里面的人出来迎接从大巴车队下来的人,一部分人留在了这里。而另一部分人,和几十个被带上的小家伙,走向了高山之下,走进了山洞,走进了彼时还没有金属门阻挡的下行楼梯,走到了彼时还明净崭新,尤带着些新装修房间特有的刺鼻气味的实验室。
生活好像回到了原来的轨迹上,几十个小家伙每天的日常依然是打针吃药被抽血,好的一方面是这里的人使用的药物剂量保守了许多,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些孩子都没有再减员。而不太好的一面,则是孩子们每天就只能呆在各自的小房间里,没什么自由,再次失去了判断时间流逝的参照物后,他们只知道很久会有一次被带出去走走晒太阳的机会。
而它在这样感知中十分漫长又没有太多变化的时光里,在随着成长和瘴毒含量增加的双重影响下,以越来越高的频率,用隔空操纵能力的方法暗害并偷偷吃掉了一个又一个人。到这部分,结合之前它“吃掉”那个丢下它的白袍人时闪烁失去的片段,宋年能确定它比大部分她遇见过的异鬼都要强大,而且成长得飞快。最开始它的能力范围只有安放这些不一般的孩童的地下第三层,第二次就能把目标换成地下第一层的人,第三次则直接攻击了外面建筑群里某个去森林里散心的人,并为此在地下实验室和地上的建筑群之间挖开了隐蔽的小小隧道。如果不是这片山头处于郊区,周围再没有别的民居了,真不敢想象它会把手伸到多远的地方去。这也让宋年有些疑惑,按照这样的成长速度,她和它对战的时候,它不该是刚刚那副模样的啊。
虽然它还算聪明,每次攻击的都是落单的人,可小山头本就没多少人,它做得又生疏,收尾并不干净。总这样做,一次两次人们还以为是有人没打招呼离开了,次数多了以后,加上一些藏在树林小角落里的尸骨或衣物被发现,就难免有各种各样的猜测和流言开始在这里流传。有人觉得自己每天都呆在实验室里不乱跑,这事儿和自己不会有关系;有人则更加敏感,已经开始动作快速地申请要离开,并打包起来行李,随时能够提包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