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姝最近一直病着,江翊虽人去了永城,还是事无巨细安排府中事宜,专门从关外请来的医者留在府上给穆姝调理身子,除了每天号脉安排食谱外,还开了一大堆草药,搞得穆姝感觉自己都要被腌入味了。
这日,府中修缮的事差不多完成一大半,站在长廊前同管家商量府中花园的修缮问题,外面管家近厅禀报。
“夫人,府外说有旧友求见。”
旧友?穆姝一顿,这几年漂泊不定,竟然还有旧友来找她,压下心里疑惑,赶紧赶紧跑到外面。
临近门口,正好碰上外面的两个人。
看到访客之后,一下子愣住,眼底惊喜迸发而出,旧友不是别人,而是谢忱和殷冬青。
还真是旧友,穆姝快步迎上去:“谢楼主,冬青姐,好久不见。”
一把挽住殷冬青的胳膊,鲜少展露亲昵的笑意。
殷冬青一身素白色长袍,消瘦的身形高挑,容颜素雅端庄,只是脸色显的格外苍白,秀丽的眸色中带着疲惫,看着穆姝的眼睛也透着高兴,伸手拍了拍她的手:“阿瑾,自从京城一别后,已经那个后数月未见过,你又消瘦了好多。”
听到阿瑾两个字,穆姝心底微微触动,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在他们面前都是原来的那个人,不必隐藏遮掩。
谢忱站在一旁跟小姐妹显得倒有点多余,抱着手臂往后迈一步,撇嘴:“阿瑾,看来我们运气还真好,本来想过来看看你,以为你跟江小侯爷去永城了,倒是没想到你们小两口刚成婚就分居两地,这样可不行。”
殷冬青伸手拍了一把谢忱的肩膀,转头对着穆姝:“他就一张贫嘴。”
穆姝笑意扩散:“既然来了,就好好住下,让我尽一回地主之谊。”
原来是他们从东源来到,听闻江翊来了,想着穆姝也一定回来,便顺路过来瞧瞧。
穆姝赶紧安排他们在府上住下,原本一个人,现在有伴,原本烦闷的心情也跟着好转不少。
一番叙谈后,穆姝安排好厢房和雅苑,旧友重逢有好多话要讲,不过考虑两人路途风波疲惫,不多闲谈,才回去休息。
夜色渐渐黑沉,府中花廷却格外安静,精巧长廊中点着暗灯,看见谢忱坐在石凳下,晦暗的光影打在脸上,说不出的哀伤。
穆姝从走廊走近,眸色也带着复杂。
“谢大哥,出什么事?”
之前穆姝没问,便猜到其中定有原因,以谢忱的性格,不会无缘无故来九门,定然是出了什么事。
“阿青病了。”谢忱脸上没了方才的笑意,眼底带着疲惫,头后仰靠在一边的石柱上,长长叹了一口气:“我们从京城到了东源后她便病倒了,我没告诉直说,是因为病情一直瞒着她,听闻九门有医者,没想到一直没有找到踪影,思来想去九门也只有你这一个朋友了。”
穆姝眉头微皱:“怎么会突然病了,明明之前还是好好的。”
“血热之症。”谢忱闭眸:“一路上看了许多医者,名医秘术都用了,都……唉,兴许是我手上沾了人命,老天爷惩罚下来。”
空气氛围陷入凝重,穆姝心里变得沉重,明明好好的人怎么就……紧抿唇瓣泛白,此刻却说不出话来。
“不会耽误,冬青姐那么好的一个人,肯定不会有事,不是说九门中有名医吗,我们一定能找到,谢大哥你不能这么悲观,一定会有办法的。”
“可是她每天都很难受……”
谢忱眼眸似乎已经变得麻木,挣扎着想挣脱,却无济于事:“她命不好,从小无父无母,没过几天好日子,就跟着我四处奔波,吃不好,睡不好,本来以为能回东源过几天安稳日子,没成想落得这样的结局,她是个才情出众的女子,就算没有我,反而会活得更好,反而包容地跟着我,各处奔波。
你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这次来也是想叫她开心开心,至于后面,若她觉得累了,我便也跟着她一块,也算……不孤单……”
声音顺着晚风隐隐颤动,谢忱是个骄傲的人,平时无论碰上什么糟糕的事,他都是嘻嘻哈哈过去,鲜少看到他这样展露脆弱。
命运公平,时间和波折,平等地波及每一个人没有时候明明很用力地抓住,却流失地越快,人在命运的齿轮下都显得太渺小,不明分说的沉重的无力感,带着对命运的无奈。
沉默不语的穆姝抬眸看向谢忱:“冬青姐希望你这么想吗?”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穆姝脑子里带来一阵恍惚,这句话是在问谢忱,也是在问她自己,只不过她是病人。
她隐约能体会到殷冬青的想法,正如她不想江翊这么想一样。
谢忱苦笑着摇头,平时大大咧咧的人,鲜少展露脆弱:“不知道,病痛在她身上,夜里偷偷抹眼泪,她必定比任何人要害怕,若是还把我的意愿付诸于她身上,实在不公平。”
看到她瘦的皮包骨的身子,半夜被痛醒的痛苦,连米汤都喝不下去时候,明明嘴上说没事,可孤零零的背影坐在一边,他心如刀割。
他太懦弱,想一直留着她,可又太残忍,一直让她痛苦。
“……”
穆姝紧紧闭眼,强迫自己平复呼吸:“既然你们来了九门,就是我的家人,谢大哥,既然都是肉体凡胎,就一定有医治的法子,你就好好在府上住着,难不成我这朋友对你半点用处都没有。”
穆姝心里也接受不了,肩膀忍不住颤抖,起身平复呼吸,准备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