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渐朦胧,平日里热闹的街道此刻寂静无声,呼啸北风席卷而过,传来嗡鸣声。
东街的一处民宅,屋里亮着烛火。
江翊如期赴约。
莫中天听到动静,出来开门。
见到门外站着的江翊,眼神并不惊讶,仿佛在意料之中。
“请。”
迈开身位请他进来。
两人以前以后,走到后院内室。
内室之中干净明亮,屋里充斥着中药味道。
唐修坐在正堂上,脸色苍白,憔悴的不成样子。
看见江翊的出现,淡漠疏离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光亮。
“小侯爷好久不见。”
两个在外下落不明的人,竟然在暗中相见。
多少觉得有点荒谬。
江翊进屋打量着唐修,面上平静无波澜:“唐大人才是忙人,京城林场之后,可是叫我好找。”
唐修勾起唇角:“侯爷是家中嫡子,万千宠爱于一身,如何能明白我们这些落魄人的辛苦心酸。”
江翊坐到一边,说话开门见山:“据我所知,唐元帅对你不薄,想当初他在南境当差,你是他坐下少将军,特封勇武先锋,如今到京城也是荣升禁军统领,现在反咬一口,恐怕要扣上恩将仇报的罪名,今日用得上我江文钦,你我相好,可日后也无处可用,岂不是要一脚踹开。”
唐修眼色淡然,并不在意,自然知道江翊不信任他。
宽松的衣襟裸露胸膛,上面涂满药膏的大片烧伤引人瞩目。
“锦衣卫那场火,唐风秋显然是想置我于死地,可是侯爷难道不想知道他为什么要急于将我铲除?”
江翊收敛笑意,眼神直直看着唐修。
“因为南境那场仗,必败。”唐修语气平淡,缓缓开口:“一些略懂的外人定然推断唐风秋南境打一胜仗,加上平步青云,成为皇后和瑞王的助力,其实并非如此,他必须要吃下这场败仗,才能打消陛下对他的疑虑,朝堂之上,他本就手握兵权,一帆风顺,会引起君王忌惮,这个道理,身为平川侯的儿子,你应该最清楚不过。”
“南境吃败仗,京城鼓弄白头翁,唐元帅还真是胆大,你这么说,看来此举他全然是为了保命了。”
唐修起身,走到江翊面前。
眼神凝重肃穆:“因为陛下猜忌江家,猜忌平川侯手里的兵权,即使被锁住獠牙,他也一直不放心,嫁祸给江家,他才会得到真正的军权,到时太子身后彻底势单力薄,储君之位,自然要重新定夺。”
他如今脸色苍白,一副病秧子模样,却是个鼓弄人心的高手,三两句话便说中了江翊的心事。
平川侯府一家,身居京城,最怕的便是成帝的那颗疑心。
江翊眼眸漆深,慵懒靠在椅背上,安静不说话。
唐修见江翊垂眸不语,放缓语气:“林场之中,扑朔迷离,收益最大的一方是谁,侯爷难道看不出来吗?损我一个唐修不要紧,关键是现在南境吃紧,算盘若是打到你九门守备军,恐怕就不是几条人命呢能抵消的了的。”
此时莫中天从外面进来,手里端着茶壶,给两个人斟茶。
江翊伸手接过茶杯,放到嘴边轻轻一抿。
“由洲新贡的春日白茶。”
唐修轻笑,周身气质文弱像书生,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是个带兵征战的少年将军。
“由洲物产丰饶,产茶生意盛行一时,当年还有白茶嫩尖一两可得千金的说法,您母亲的便出身在由洲贵族,当年平川侯还未封赏之际,她身后的家族毅然跟着老侯爷冲锋陷阵,若此说来,还是小侯爷的外公家。”
唐修声色平淡,清清淡淡的两句话,就把江翊的过往说出来。
他想水中浮萍一样的活着,却也如浮萍般无处不在。
江翊勾起嘴角,上挑的凤眸眼尾兴趣盎然。
“那日在锦衣卫牢狱之中,救走你的是谁?”
两人你来我往吗,手里筹码宝贵,开口彼此试探。
唐修轻叹一口气:“侯爷林场逃过一劫,想必也是有人帮扶,我如我们今日畅所欲言,也叫彼此安心。”
江翊干了手里的茶。
看着唐修。
“从林场开始筹谋,唐大人你的心思,叫我不太敢相信。”
唐修抬眸看着江翊。
“枫南校场,想必侯爷是爱而不得,今日若你我联手,唐修愿拱手让之。”
“好大一块馅饼,看来唐大人想把我给砸晕。”江翊挑眉:“天底下没有亏本的买卖,唐大人想要什么?”
唐修垂眸,走到江翊面前。
连带着身侧卷轴,稳稳放到他面前。
“事成之后,唐修想请侯爷帮两个忙。”
江翊搁下手中茶杯:“但说无妨。”
“我有一个妹妹还在宋风秋手里,如今我投奔侯爷,心里属实放心不下。”
江翊鸦青浓睫微颤:“不是难事。”
第二个是待禁军平定,唐风秋一定会拼死一搏,我要皇后一脉永无可能再起,斩草除根,事成之后,我要进督察院,重查当年旧案。”
“旧案?”
“当年桑柴旧案,八万人命丧于天坑之中,我需要助力,而侯爷需要机会,当下就算我是生是死,到唐秋风面前,都活不下来,既然唐修生不逢时,不如搏一把。”
唐修目光炯炯,里面眼神坚定不可动摇。
空气中一下子陷入宁静。
江翊眼眸逐渐平静下来,注视唐修。
“桑柴的旧案,京城中死了不知多少人。”
就连父亲对哪里也是讳莫如深。
唐修眼底闪过一丝悲凉。
“忠骨埋没,魂灵难安。”
“好,既然你胸有成竹,那咱么便赌一把。”江翊驱散眼底阴霾:“你唐修给的起价格,那我自然不会放着赚钱买卖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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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穆姝从外面回来。
阿兰生产,辛苦折磨了一夜。
最后母女平安,如今大人小孩都睡下了。
端王府上有专人照顾,比自己在家安全放心。
穆姝匆匆看望一眼,便又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