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思仪沉然地将那句话用更加明白的话语再说了一遍,“圣人他是个喜欢睡文臣、玩下属的龙阳,太上皇你听明白了吗?”
李定方长叹一口气,跌坐在龙椅上,“就因为这个,小周大人你当真是气性十足?”
周思仪诚然道,“这个不重要吗?”
“只要能换得青云直上,丧失半刻钟的男儿气概又何妨?”李定方唉声叹气道,“他玩哪个男的不好,非要玩到你这个硬骨头身上。”
在周思仪的想象中,李定方听到她与李羡意之间发生的事,或是震怒,或是无措,全然没有这么糊弄过去的选项。
她瘪了瘪嘴道,“我感觉不止半刻钟吧……”
“哦,怎么朕还要当着你的面夸我的儿子在床上威猛吗?”
周思仪将脑袋高高仰起,对着李定方道,“臣博览古书,枭是食母之鸟,獍是食父之兽,太上皇觉得,骨子里留着叛亲无义血的人,会突然变成彩衣娱亲的孝子吗?”
周思仪从地上爬起,转身道,“臣的话已然言尽于此,太上皇可以多看一看重玄门的方向,闻一闻剑戟上的血腥味,想一想那一堆又一堆的伏尸,再决定是要叛臣谋逆之罪,还是嘉奖臣的从龙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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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其踔在甘露殿前等了许久,等她从殿前出来后,才火急火燎地上前道,“太上皇怎么说,严贵太妃的母家,我们是能办还是不能办?”
周思仪仰头望天,阳光耀目遮眼,她却仍旧定定地看着,“自然能办,我是御史台御史,高大人你是大理寺正,我们自然当以獬豸为师,以律法为绳。”
“可是贵太妃的孩子……也有五六个月了,”哪怕是以酷吏而闻名的高其踔也难得染了惧色,“她要是将孩子没了的事沾到我们三司会审上来可怎么办?”
“居然都这么大了,”周思仪掰着指头数了数,“你说是根本没怀呢,还是已经掉了呢……”
“周大人,虽说我手下流血无数,但面对孕妇,”高其踔叹气道,“我们还是积一点口德吧。”
“高大人,你说我们既然都来都来了,”周思仪看了看太极宫中的朱瓦碧甍,一时感慨万千,“要不要我们再去问问太后她老人家对这桩案子的意见。”
高其踔嗫嚅道,“后宫不能干政吧,有牝鸡司晨之嫌……”
周思仪摊了摊手道,“高大人,这话你可以等觐见太后之时,与太后详谈。”
高其踔沉默了片刻,“走吧周大人,我觉得太后娘娘的懿旨对我们办案定然大有帮助。”
太极宫延嘉殿中书声朗朗,沉香缭绕。
在绘着劝学图的紫檀屏风之后,方知吟正在教李序州念书,李序州有哪里不懂的,方知吟就用手指着那书一点一点地和他解释着。
李序州待见周思仪一入门,便如个小兔子一样窜了出去,扑倒在周思仪的怀中,“舅舅,你怎么来了?”
周思仪乖了乖李序州的脑袋,“舅舅有公务要办,等下值后,我再去东宫陪序州玩好不好?”
李序州点了点头后,又怯生生地往屏风后看了一眼,“太后娘娘说我都这样大了,却连千字文还未背下,句读也不大断得来……这些日子我都要留在延嘉殿勤学课业!”
周思仪想起李序州尴尬的出身,想来翰林院的几位夫子也不敢悉心教诲,她蹲下身牵着李序州的手道,“等圣人回来了,我劝劝他给序州请几个名家大儒,再招些勤勉上进的孩子入宫当序州的伴读好不好?”
方知吟迈着缓步从屏风之后走出,轻叹一声道,“罢了,这么一两个时辰也学不成个状元,小厨房蒸了水晶糕,让嬷嬷领你去吃些吧。”
李序州一步三回头地从延嘉殿正殿走出后,方知吟才唤了周思仪与高其踔落座看茶。
方知吟斜了周思仪一眼,“小周大人,可要本宫提醒你两句,就算是平常勋贵人家,孩子开蒙后,父母也要过问课业,你和老二这甩手掌柜也当得太轻松了些。”
周思仪有些臊得荒,将脸垂下后道,“日后下朝后,臣逢单日查问序州课业,圣人逢双日教授序州骑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