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思仪被这话吓得浑身一颤,她除非是疯魔了,才会带李羡羽去平康坊。
周思仪心虚道,“公主,平康坊的大门朝哪里开臣都不知道,臣怎么能带公主去那种地方呢?”
“我问过独占春,她说平康坊中不但有女子,一些教坊也会养一些色艺双全的男子,”李羡羽昂起头道,“周文致,你到底带不带我去?”
周思仪叹了一口气,“公主,不是臣不带你去,是那些男子的受众,可能……不是你。”
李羡羽愣神道,“教坊中的男子受众不是女子还能是谁?”
周思仪沉默了许久才道,“是裴大人这种男子吧……”
周思仪着李羡羽如小兔子一般清澈的眼神,不忍心向她详细解释,“公主,臣下午还要御史台的要务,真的不能带你去平康坊……”
“你莫要哄骗我,我知道现在你不是起居郎,御史台又不需在我哥哥眼皮子底下日日站着,翘一下午的班又不会怎样,”李羡羽插起腰道,“本公主现在命令你,带我去平康坊刻不容缓。”
周思仪沉默片刻道,“公主,可你是女子,你去平康坊会……”
“我是女子,那你是什么,”李羡羽咬着她的耳朵悄声道,“周大人不是很有如何扮男子的经验吗,你教本公主一番不就好了。”
周思仪看了看眼含威胁之意的李羡羽和浴堂殿的金銮拱顶,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去圣人面前告发她,“臣领命。”
周思仪带着李羡羽甩开了一众丫鬟婆子,又将她藏进了自己的马车中,先是带她回到家中,又递了平日里缠胸所用的绢帕。
“公主先缠上吧。”
“你每日都缠着这个?”李羡羽拧了拧眉头,“不闷吗?”
周思仪点点头道,“自然是闷,可比起闷,我更怕砍头啊公主。”
李羡羽将周思仪平日里所穿的翻领胡服往身上笔划了一二,在信州时,她还和周思仪一般高,如今她就跟小树苗似得日日都在长个子,周思仪都赶不上她了。
“周文致,你怎么……不长个子啊,我回长安时你便这样高,怎么现在几个月过去了,你还是这么高。”
周思仪想了想李羡羽那跟黑影一般罩在他身上的哥哥,他们李家人是比其他人窜得快些,“公主,我已经行过冠礼了,日后怕是再也不会长个子了……”
李羡羽叹了一口气,“幸好你在婚前告诉了我你是女子……不然我日后带着个矮冬瓜驸马出门,肯定会被京城的那些贵女们笑话的。”
周思仪沉默片刻,她就当李羡羽是夸她短小精悍了。
——
平康坊人流如织,肩连肩,脚碰脚;烛轮辉映,火吐焰,焰吞火。
十里香风熏得人骨酥腿软,九重艳色看得人目不暇接。
周思仪才带着李羡羽踏入平康坊的大门,那南曲假母便展开绢子道,“周大人好久未来了,真叫我们姑娘好等,可要我们房中的姑娘将酒水先替周大人醒上?”
周思仪赶紧低下头,默不作声,她的阿爷为了教人看不出她女子的身份,除了对她的仪态步履训练之外,还时常给她些银子让她多出入出入青楼酒肆。
她若是青云直上,旁人只会说他“书生风流”;若是官路险阻,只要回归家庭,旁人也只会赞他“浪子回头”。
周思仪听到老爹这一番话时,只觉得这世道当真是对女子不公,对男子格外宽容。
“周文致,你不是和我说,你连平康坊的大门往哪里开都不知道吗?”李羡羽咬着牙揪起她的耳朵道,“怎么还存了酒?这假母一眼就认出了你!”
“痛痛痛痛!”周思仪捂着耳朵道,“公主你知道的,臣就算在平康坊想做些什么,也没有作案工具啊!”
假母看着被揪着耳朵的周思仪,瞬间了然,这是周大人未过门的妻子,周大人显然是惧内啊。
她甚为惋惜将来就要失去周思仪这位简直堪称完美的客人,这平康坊中的客人,总有那么一两个有些怪癖的,可偏偏非富即贵,让她很是头疼。
唯有这位周大人——他的怪癖竟然是救风尘。
周大人从不对教坊中人动手动脚,也不会动辄打骂,更不会玩些闻所未闻的新花样,但若是这女子身世凄苦,只需要在周大人面前哭上一哭,周大人定会花钱为她赎身。
简直就是个只出不进的平康坊活貔貅啊,她绝不允许自己的活貔貅在自己的地界上受苦。
那假母摆起面对每一个来教坊司拿人的原配的微笑,捏着帕子上前对着那蛮横的女子解释道,“周大人其实来我们教坊都只喝酒的,连姑娘的手他都不会拉上一拉的。”
正在此时,一个熟悉地声音从他们二人身后响起,听得周思仪心惊肉跳,“妹妹,你是信他来教坊只是喝酒,还是信我们李家人不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