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思仪打着哈欠,摇了摇头,“我会凫水的,圣人还赐我入御池沐浴,云浓不必为我担心。”
云浓讶然道,“圣人赐你入御池?小阿郎就这么在浴堂殿洗了?”
“他一直是如此,对你好的时候,你简直觉得他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君王,”周思仪顿了顿,“对你不好的时候,一不小心就要命丧地府……”
云浓上上下下地将周思仪脱下的袍子打量了一二,这袍子实在是太大了,要将袍脚打个结才能不影响行走,“这衣裳的料子真好,似是寿州的的贡缎,又比贡缎还要再柔软上许多,公主对小阿郎还真好……”
周思仪搓了错这衣料,滑腻得如牛奶一般,又轻得跟蝉翼一般,不知为何,她竟在云浓面前下意识掩饰了这是李羡意袍衫的事,“公主是待我极好,可惜我与公主有缘无份。”
“没关系,她如今也及笄了,想来圣人很快便会给公主赐婚,她日后也不会再纠缠小阿郎了。”
周思仪想到梦境中事,只觉着一个头两个大,公主是不会纠缠,但是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男啊。
她想到自己上一世被绑在公主府中五日,还是钻了狗洞才爬出来她就分外心酸,觉着自己向李羡羽坦白自己女子的身份实在是明智之举。
云浓又问道,“那这袍子可要改改,这样好的料子若是只穿一次也太可惜了。”
周思仪的心思全然不在这件事上,她轻声道,“那就改改吧。”
“正好,那这衣摆怕是能多出不少料子,”云浓用手比了比,“我是缝成香囊还是做巾带呢?”
“我有一个主意,”周思仪拍了拍云浓,“你去拿针线剪子棉花来。”
待云浓将那多出来的衣摆裁下后,周思仪便用炭笔在上面细细绘起了草图。
“小阿郎,你要做什么?”
——自然是做李羡意牌受气包了。
周思仪开始穿针,却在烛火下比了好久穿不进去,“做个娃娃抱着睡觉。”
“小阿郎你都行过冠礼了,怎么跟奶娃儿一样睡觉还要抱着棉花娃娃呢?”
云浓看了一眼连针都穿不明白的周思仪,对于她能否将这东西缝好表示怀疑,“小阿郎,要不还是我来吧?”
“我来,我得亲手缝。”
——只有她亲手才能将李羡意的丑恶嘴脸给缝出来。
云浓已然困得直打哈欠,她便将她赶上了壶门榻睡觉。
经过了半夜的鏖战,她总算得到了一个勉强看得出人型的娃娃。
那娃娃的眼睛是两枚晒干了的黑豆,嘴巴一排红线,她本想用黑玉和红玛瑙,却又觉着李羡意这样的狗男人实在是配不上用这么好的东西。
周思仪狠狠一巴掌,便将娃娃的脸拍得歪在一边。
“李兕奴你仗着武力戏弄我,我最不善马球,还将我带去马球场打得我屁滚尿流。”
“李兕奴你天天给我写折子嘘寒问暖,说什么你是个赤诚的书生,在官场上万事要小心,不要被其他人哄骗了,实则我最该小心的人就是你。”
“李兕奴,你甜言蜜语倒是说了不老些,什么我看你亦妩媚非常,什么朕忆卿卿欲死,最后该赐毒酒还是赐毒酒,该抄家还是抄家,该推你功德碑还是推功德碑。”
周思仪说到最后已然泪眼婆娑,“李兕奴,我这么信任你,我已然将你视为我追随一生的明主,为什么要辜负我!”
周思仪的泪水将那宝蓝色的棉花娃娃哭湿,那料子上还依稀能闻到几丝龙涎香清苦的味道。
深夜万籁俱寂,周思仪走到那只雪白的鹦鹉前,抚了抚它纯白的尾羽,用鸟食逗了逗它,它就着周思仪的手吃得咯吱咯吱,“周卿周卿周卿周卿最好了,朕亦甚想周卿。”
“笨鸟!学了这么久还只会这一句话,怪不得李兕奴他将你给赶出来。”
那只雪白色的鹦鹉似是听出了周思仪在骂它,张口便又学舌道,“兕奴兕奴兕奴李兕奴为什么要辜负我!”
周思仪听了之后脸一黑,赶紧用鸟食将这只白鹦鹉的嘴堵上,“不许再说那两个字,不然日后就没有饭吃!”
那只叫雪衣的鹦鹉听了叫得更加起劲了,“兕奴周卿兕奴周卿兕奴周卿兕奴周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