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高凤成闻言一愣。
宁芫此时也顾不得他了,只又蹲下身子,艰难的握着何青州的脚踝,将其一寸一寸往树丛方向拖行。
高凤成看宁芫拖的如此艰难,竟真的也半蹲下身子,双手从何青州肋下穿过,从腰处将何青州抱紧,顺着宁芫的方向前行。
宁芫睁大了眼睛,惊的原本握着何青州脚踝的手都差点松开。
高凤成拧眉看着她,“为何不走了?”
宁芫才像是回过神,连忙又握紧了何青州脚腕。
两人未费多长时间,便将何青州拖至那棵大树下。
宁芫从怀中掏出一根粗麻绳,顺着何青州的腰,便要从中穿行而过。
头顶传来一声叹息,“你一个姑娘家,身上为何总带着这些东西?”
宁芫原本在何青州身上打结的手一顿,没有回答,只将麻绳在何青州身上又缠绕了几圈,然后在他腰窝处,各打了两个死结。
高凤成看她打死结的手法娴熟,没有说话。
宁芫将何青州绑好在树上,也学高凤成方才那般,两指并拢,在何青州鼻息处探了一探,气息粗重。
宁芫放下手,看向高凤成。
“我自是同高大人不一样。高大人身居高位,从来便不用担心有人对自己不利,”宁芫回答他方才的问题,“我却不一样。我若是身上不带些匕首,不带些麻绳,可能如今被绑在这棵树上之人,便是我宁芫自己。”
高凤成听的沉默下来。
宁芫发觉自己似是将何青州的脑袋打破了,她方才捆绑他之时,手上感觉黏糊糊的。
宁芫放在鼻尖闻了闻,血的腥气。
她随意搓了搓指尖,不甚在意。
她看向高凤成,“高大人,如今人打也打了,绑也绑了。高大人还在此处,是想将我缉拿归案吗?”宁芫伸出手腕,“若是高大人想现场抓人,便这会快快将我抓走,若是高大人还未有此种打算,那我便回卧房睡觉了。明日是妙音夫子的课,听闻妙音夫子极为严厉,我不想迟到。”
高凤成看着宁芫伸出来的手腕,两只小手随意摆放在他身前。
高凤成从怀中掏出一只白色浮光锦帕子,一手捏住宁芫掌心,一手将方才宁芫指尖不小心染上的血迹,仔仔细细,擦了个干净。
宁芫看着他。
月色下他盯着宁芫指尖的眼神,像是盯着一只上好的白瓷器。
宁芫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自己的指尖,干枯粗糙,上面血迹斑斑,现在却被被高凤成用浮光锦帕子,一下一下的,擦的干干净净。
浮光锦手帕丝滑柔然,料子本身让人感觉到有一丝凉意。
宁芫感觉自己的心脏,如同她被高凤成捏住的指尖一般,抖了一下。
宁芫“唰”一下,将手从高凤成手中抽出,整个人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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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她站在学堂外,看着满目这秋日的萧瑟。
听闻高凤成在她耳旁问她:“宁姑娘先前便是如此翻脸不认人么?”
心中很有些怪异。
这感觉就像是她同高凤成两人,背着所有人,做了最坏的事情。只是这件事,天知地知,也只有他们二人知晓。
这样一想,宁芫心中更有一种微妙的难堪。
她想起宋以瑟,方才妙音夫子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夸奖宋以瑟,说她本人温婉从容,琴音也如她人一般,气质温和清秀,让人如沐春风。
宁芫便又故意问他:“高大人若不是来找宋姑娘,难不成是来找我的么?”
其实她一早便听闻了学院后院挖出腐烂女尸之事,高凤成来此处的唯一目的,只可能是为了查清此案。
只是她想起何青州为了宋以瑟,总处处针对他,便对高凤成拿不出好脸色。
只能言语上嘲讽一下高凤成。
高凤成似是未听出宁芫话中讽刺,道:“高某来此处是有正事要办。”
宁芫听闻,不甚在意的撇过头。
学堂里传来琴声。
宁芫微微侧头,往里看了一眼。
便见宋以瑟又被当作优秀学子,当着众人之面,示范方才妙音夫子课堂上所授曲段。
她素手轻轻抬起,又轻轻放下,手指揉捻在琴弦上的动作与力度,即便是宁芫此种对琴艺一窍不通之人,也都觉得优美异常。
宋以瑟轻轻闭上双眼,感受着琴弦的触感,仿佛她已经脱离了学堂,脱离了尘世,进入琴声故事之中。
妙音娘子看着宋以瑟,露出罕见的笑意。
学堂其余众人,也听的如痴如醉。
宁芫将头转回来,似是心中纠结了许久,才问高凤成道:“高大人,我有一问藏在心中许久,是……所有人都能听得懂这乐声,只有我不学无术,所以听不明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