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哪天运气好,刚好碰上包子铺老板蒸熟一笼包子,将将把笼屉打开……那香气……宁芫回忆着,咽了口水。
宁芫正陷入肉包子的回忆里,便感觉有人戳了戳她的脊背。
宁芫转身看去,便见她身后之人抬手指了指远处的裴洹,小声道:“宁姑娘,方才裴夫子问你问题。”
宁芫心中一惊,站直了身子。
她看向裴洹。
方才裴洹说的什么,她一句都未曾听见。
裴洹似是知晓她在走神,又问了一遍:“方才古文中所说,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宁姑娘有何见解?”
宁芫听了,真想径直把脑袋塞进桌子下面去。
谁能否帮她解释一下,何为“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她属实是一句都听不懂。
便听何青州发出嘲讽笑声,道:“裴夫子,若是烂泥扶不上墙中的烂泥,是否不必硬扶?”
底下人哄堂大笑。
裴洹一脸严肃看着宁芫,向其解释了“女之耽兮,不可说也”的具体释义,半晌,看宁芫一脸呆楞,没有反应,无奈笑了声,道:“宁姑娘,我是问你,对此句,有何见解?”
见解?
我能有何见解?
这小半生中,从未有人问过,她能对书中一句古文,能有何见解。
她下意识求助般看向四周之人,周围人也只是面容严肃看着她,并不作声。
宁芫又远远看向裴洹,裴洹目光清冷,直直看着她,似是真想知道她的看法。
想了想,宁芫道:“我觉得此句说的甚有道理。”她脑海中想起蒋宗平,想起裴洹,想起高凤成,又想起如今一无所有的自己,此句难道不是自己这么多年的写照么?
宁芫不禁鼻子一酸,却强忍住心中涩意。
何青州听闻宁芫如此说,不禁哈哈大笑,道:“原来还能这样回夫子问题。我觉得此句说的甚有道理,甚无道理。要像宁芫这么说,我们还读什么书?来什么书院?”
宁芫谨记先前蒋宗平所言,不接何青州一句话。
她只是淡淡看着裴洹,裴洹目光看着她,又仿佛是在凝望过去,他原本带些期待的嘴角,也逐渐磨平,形成一道细细的直线。
许久,裴洹道:“坐下罢。”
宁芫顺理成章坐下。
她其实不懂,为何裴洹总是提问自己。
曾经自己还是个乞丐的时候,裴洹有时候会偷偷溜出府找她玩,有时候裴洹就会给她讲故事。
一些故事太深奥了,宁芫其实不咋爱听。
她就爱听裴洹讲一些狐狸精或是鬼怪的故事,晚上裴洹回家了,她便一人在街上游荡,又怕见到裴洹故事中那些鬼怪,心中又隐隐有些期待。
只是她从未有一次真的见过。
裴洹收回目光,又看了看学堂中其他学子,问,是否有人有不同意见?或是有所补充?
宁芫百无聊赖看向窗外。
窗外站着一人,身影竟像是高凤成。
宁芫眨眨眼,又细看了些,竟真是高凤成。
只是如今这青天白日的,他不在宫中当值,来这翠林书院作甚?
高凤成今日身穿一身深红色菡萏暗纹衣袍,外面披着一身深黑色披风,静默无声站在学堂窗外,也不知站了多久。
宁芫又看到前方宋以瑟似是朝窗户外看了一眼,她站起身,面目轻柔,语调淡然却又带着丝倔强,道:“裴夫子,对您提出的问题,小女不自量力,想说一说小女的看法。”
裴洹看着她,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
便听宋以瑟道:“女子虽然身子柔弱,却应当有不屈的性情,在管家、在女红、在很多地方,都应当付出心力,才能有所成就。”顿了顿,又道:“而非一心想要攀附权贵,或者贪恋富贵荣华。”
裴洹听闻,点了点头,声音也不复刚才僵硬,道:“宋姑娘说的很好。”
宁芫眨眨眼,将宋以瑟方才所说之话,放在舌尖细细咂摸,她嘴中的“一心想要攀附权贵,贪恋荣华富贵的”女人,不会指的便是宁芫我罢?
裴洹说完,底下便传来掌声。
何青州正抚着掌,满脸欣赏的看着宋以瑟,眼中的爱慕,掩都掩不住,他也未曾想掩。
宋以瑟只红了脸,羞涩看何青州一眼,目光若有似无又向窗外瞟了一眼。
宁芫顺着宋以瑟目光看去,那里原本还站着高凤成,如今却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