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芫愣住,回头看向蒋宗平。
她时常不理解蒋宗平如何从哪冒出的这些奇怪问题。
便听蒋宗平道:“七宝在爷手下,是按侯府管家来培养的,以他的身份,也不是你能够肖想的!”
宁芫点点头。
她从来就没“肖想”过七宝,是以蒋宗平突然冒出这番话,宁芫也不觉得有何不对,只顺着蒋宗平的意思道:“侯爷放心。”
蒋宗平看她答的干脆,似是真对七宝没有其他意思,道:“你既对他无意,那你盯着他看什么?”
宁芫如实道:“我只是觉得他很厉害。”
厉害?蒋宗平脸上浮起疑惑,“何处厉害?”
宁芫想了想,“给门口小童塞银子的时候厉害,帮小侯爷安顿整理行囊的时候厉害,走之前和小童寒暄告别,宛如亲兄弟般……都很厉害。”
蒋宗平听的哈哈大笑。
原本他以为宁芫是在玩笑,但看她的神色,竟是认真,笑的更为开怀,“这是要成为一个管家,最为基础的能力,侯府上那么多人,哪个不是人精?哪个不如七宝?难不成他七宝,便是这府中最厉害的?宁芫,你呀,还是见的太少了!”
宁芫听闻,点了点头。她确实是,见的太少了。
往常她见最多的,便是村头的张婶她们……别说蒋宗平、裴洹、高凤成这些人,便是连七宝、双儿、洪喜他们,同张婶们也是不同的。
张婶肯定也不清楚,何为茶宠……
张婶肯定也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即使倾家荡产拿了出来,也不舍得将其塞给一个书院小童……
不知为何,她又想起高山,高山作为高凤成的管家,对她虽是态度温和,却从未给她塞过银子,也从未让她进过府中……也从来没有,像七宝看书院小童般,那样朝自己笑过。
七宝方才那样的笑……是一种怎样的笑呢?宁芫想不出一个形容词。
只是她突然想到,是不是高凤成失忆那天,她在高府门前看着高凤成之时,她嘴角的笑意是否也同七宝般,带着些微的讨好?
不,宁芫心下一冷,当时她的笑意,比七宝更加卑微,更加谄媚,生怕高凤成是真的失忆了,丢下她转头便走。
宁芫原本以为自己离了高凤成,便再也没有勇气,如今看来,人好像,咋般都能活下去。
行路半日,蒋宗平便是精力再好,这会也有些乏了。
他挥挥手,“你去收拾你的东西罢,爷这会要歇会儿了。”
宁芫点点头,走之前帮蒋宗平带上了门。
她自己走到自己那间侧间屋中,半躺在那铺了薄薄一层的木板床上,想,七宝是侯府当作管家来培养的,那她呢?她有被当作什么来培养么?
是不是到最后,便是同双儿洪喜一般,做他的贴身丫鬟?
只是,双儿洪喜陪他那么多年,一朝之间,说发配就发配。
发配了至今,她都未曾听蒋宗平提到过一句双儿或是洪喜,就仿佛从未出现过这两个人一样。
那七宝呢?七宝做到了侯府管家,那他也会有一天被突然发配掉么?
宁芫想不清楚,毫无头绪。
那她自己呢?她如果厌恶蒋宗平,她可以不做她的贴身丫鬟,而做侯府的管家么?
给人塞银子这事,她已经学会了。她细细观察过七宝的神色和动作,觉得自己下次遇到这样的事,即便是学不到十成十罢,七八分总是差不多的。
若是如此,蒋宗平会将自己培养成侯府管家么?
宁芫突然又想起高凤成带进劳中那个鼻尖有一枚黑痣的男人,他说,他是蒋宗平找来故意抢她银两的。
蒋宗平这样一个人,会真心让她当自己的贴身丫鬟,或是侯府管家么?
宁芫漆黑的眼神盯着空白的屋顶,那上面是一根粗大的梨花木黄粱,梁上有着它还是丛林中的树木之时,被啄木鸟啄伤的两块疤痕,这会正如同两只眼睛一般,反盯着宁芫。
宁芫心中清楚她方才问题的答案,那便是,不,不会。
蒋宗平这样的人,只在意他自己。
如今她似乎还勉强和他心意,所以他非想带她来翠林书院陪读,即使她大字不识一个。
若有一天,她不合她心意了呢?
宁芫面色逐渐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