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绝所有雷声的夜晚,温热的双臂与胸膛环住我,肯辛顿的白天与黑夜全在记忆中被混淆作一团,吉米的身体被穿在海军蓝色的外套里,显得好像覆盖于下的,因为长久留在加利福尼亚烈日中,被赋予的痕迹全部都不存在了似的,只从背影展示起雨水降临的前一刻,愈发阴沉的天际线中出现的大片乌云。
如果我是那个世界上有着最浪漫大脑的诗人,说不定会在无数次驾车返程的归途中留下无数篇极具艺术性的词句。
但无论从那种角度去欣赏,去停留,我都没办法喜欢上英国的天气。
没有人喜欢寒冷,就像没人喜欢走在黑夜中响起惊悚音乐的小巷中一样,所以塔屋的壁炉中总是被吉米添加进柴火。
他是个不太典型的赫斯顿男人。
说真的,我也不太了解典型的那一种赫斯顿男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他们并没在我的视线中出现过太多次,但我却还是想要将吉米定义为“不太典型”的那一种。
毕竟,像是他这样的男人,无论出生在哪一个地界,偏僻或是热闹,都会有着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与乐趣的。
至少,我在前几个月,问出那句将一切推向现在的故事情节的问题时,是这样认为的。
我当时究竟在想些什么?
吉米让我变做了一个赌鬼,还是出现在绿洲赌场中,最可悲的那种,丢失了全部筹码,却还装作口袋满满地赌鬼。
我感受到自己的身体穿过哥特风建筑中的每一寸地界,像是投入谷底的一粒小钢珠般滑下旋转楼梯,最后出现在了有着花哨油画壁纸,铺着前不久才打了蜡的棕色地板的房间中。
光着脚走过巨大的,如同伟大画作的长方形地毯,小拇指还没轻轻的触碰到被摆在窗前的钢琴琴键,身后便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是吉米。
他是从哪一秒跟在我的身后,像是连环杀手般伺机行动的?
数不清是第几次,吉米从背后抱住我的身体,将头凑近,像个有着无限优待的亲密角色一样,看向被写在纸张上面的乐谱,试着读懂它们,却只发出了不太准确的轻音惹的自己产生哼笑。
他百般无聊的返回棱形木桌旁,从上面拿起了极具古典风的茶具,抓着茶包扔了进去,最后,将其中一杯递给我时,虽然我们已经不知道在床垫上互相触碰,诉说爱语了多久,却仍然不知疲倦般,进行每天早晨的必要流程。
“早上好,我亲爱的洛尼,昨晚睡的怎么样?”
我没伸出手结果吉米的茶杯,当然也不打算回应他意味不明的提问,但他却没觉着这有丝毫问题。
他的身体走到房间门口旁边,找到那条被我粗糙勾出的围巾,在系上脖颈的同一时间,我听到他半开着玩笑般问道:“正规音乐学院的小姐,我有没有那个荣幸,带你一起出去吃顿早饭呢?”
“我不想去……”
夹在手指中间的笔杆被我与哥特风格的花色大理石砖块敲的哗哗作响,视线越过吉米,越过他的身体,他的香气,与时而远离又靠近的脚步声,透过不知疲倦击打窗户的雨点,一直来到远处的远处,毫无目的的希望自己的笔下出现些了不得的旋律,可纸张在原地等待的时间却又加上了另外的半小时,直到它们被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的吉米一把夺过。
“亲爱的,你不会想浪费我们难得的共处时间的,对不对?”
吉米将被承载了无限期望的纸张轻而易举的揉作一团,投掷到一边时,他的脸上呈现出的表情像是他理所应当,并且完全有资格做出这样粗鲁的举动一般的无理。
他说的才不是一些真实的话呢。
我想对着他发一顿脾气,把仍然被紧紧握住的笔,或是一旁的墨水瓶抛向他,看他那张露出迷人笑脸,却又在同时带着些许坚定的面孔,被染作面目可憎的模样。
又或者是,我应该用身体将他压在被血渍浸了似的地毯上,让他好好知道,究竟我们之间,谁才是那个能够将所有脾气都如火山爆发般倾向对方的角色,但却不知道因为什么,最后的最后,我只是垂下了无神的双眼,长久的盯着地面上似乎有细微裂痕的地砖,耐心观赏其中的花纹,然后,有气无力的话就从我的喉咙中溜了出来。
“去哪儿呢?詹姆?”我试着将心中不知名的情绪压下,看向吉米全副武装好的模样如同夜晚路灯下的影子般,站在门口旁边驻足,“外面都是媒体,全部都是…我只想待在这儿……”
“可是你总不能一直待在这儿,这对你的健康没什么好处,你现在就像是个……有些守旧的英国女孩。”
吉米仍然保持着自己戏谑的神情,但我却总感觉他就快要走到我的身边,不顾我顺从或者是反抗,拉起我的手,将我推入到雨水中,幼稚,却值得被记录在电影中般与我跳起舞来。
但或许,他只是受不了我的沉重思想夹带而来的长久陷入室内,想将我当作不听话的顽童一样,关进他的“惩罚屋”。
但不管是哪一种理由都好,我已经放弃了与吉米争论的打算,只想坐在这里,将全部心思都用在单词的押韵,旋律的构造,甚至一点点看起来有些脏的雕塑创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