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乔峰分开之后,钟芙一直向着北方走,走到城墙根下向路人一问,这才知道自己离开无锡之后已经来了杭州。
这时天色已经大亮,城里城外来来往往的人群络绎不绝。江南风光无限秀丽美好,钟芙已经将信和真相都告知了乔峰,现在觉得心头大松,一直以来被压在心上沉沉的心事这时终于已经得到解决。
阿紫还是急着追问:“我姐夫这样就是已经被救了下来吗?他以后就不会死了吗?”
钟芙淡淡地说道:“人总是会死的,哪有什么人能长生不老,你姐夫当然也是会死的。”
阿紫怒道:“你不要避重就轻,我当然知道人就是会死的,我是说我姐夫会不会像前世一样在乱军阵前死去!”
钟芙叹息一声:“乔帮主本来就是宽厚仁义的性情,即使是我也没有把握能阻挡他的死亡,假如他一心认为忠义不能两全,执意要用自己的死来解决契丹与大宋之间的纷争,那么你我在其中奋力阻拦又有什么用处呢?”
阿紫忍不住骂道:“愚蠢,国与国的抗争岂是一人之死能阻拦的?我就不信前世我姐夫死后,大宋与大辽就相安无事了!”
“骂得好,”小阿紫这时道,“可是如果你姐夫非要去死,难道我们还能时时地看着他不成?”
阿紫气冲冲地道:“那便时时地看着他,叫他这辈子想死都不能!”
“那你这就是胡搅蛮缠,不讲道理了。”
“难道你是什么不胡搅蛮缠,讲道理的人吗?”
耳听着她俩人又吵了起来,钟芙只当不知,慢悠悠地走进城内。
她当然也不想乔峰去死,但以乔峰的性格这是她能阻拦的吗?
小阿紫忽然道:“要不这样好了,若果真乔峰执意去死,那钟老大从现在开始就练好医术,到时他死了,再把他救回来不就成了。”
钟芙应和:“不错不错,那我想来得有薛慕华那般厉害的医术。”
薛慕华是武林神医,江湖传言说他能起死回生,是不是真的钟芙不知道,但她自己是做不到起死回生的。
小阿紫觉得自己找了一个真好的主意,其实嘛,这个主意实在称不上什么高明了。
忙了一日一夜,钟芙早已觉得肚中饥饿,她走到一个小摊前,叫了一碗白粥,一笼蒸包,正准备拿起筷子吃早饭,忽然觉得身前一暗,他抬头一望,一个俊雅非常的青年人正笑意盈盈地站在她的身前。
那青年一见他脸色瞬间激动,支支吾吾的差点说不出话来:“……山鬼姊姊你还记得我吗?”
“什么?”钟芙不明所以,也不知道他说的山鬼姊姊说的是谁。
阿紫和小阿紫这时也不吵了,这两人异口同声道:“这不是段誉吗?”
眼前这人不是段誉是谁?
自从在大理无量山中一别,段誉时不时就会想起钟芙,他不知钟芙名姓,只能用山鬼来称呼她,被薜荔兮带女萝,不是山鬼是谁?
不知是那日经历太过奇特,抑或是段誉第一次在书本之外见识到了传说中瑰丽梦幻山鬼形象,他自和钟芙分别以后,辗转反侧,寤寐思服,一直不能将她忘怀,偶尔冷不丁地想起竟以为那日是不是自己大梦一场。
他在无量山中得到一番奇遇,学得了一份天上有地下无的厉害功夫,只是自己尚且不能全力施展,他不喜欢被闷在家中,这一次又偷偷溜出来玩,本来是在太湖山庄中遇见了王姑娘,只可惜这个王姑娘一心挂念他的表哥并不将段誉放在心里,段誉心中愁苦,与王姑娘、阿朱、阿碧告别之后,一路上游山玩水渐渐走到杭州,他在杭州一处酒楼吃饭,不意间在人群之中瞧见那晚在无量山中遇见的山鬼姐姐。
段誉激动之余忙从酒楼中窜出,只是这时钟芙已经不知道随着人流哪去儿了。他在城内来来回回地张望,好在钟芙已经停了脚步,准备吃饭。
他一见到钟芙心中激动,忙要上前来问候。
这时见钟芙满面疑惑忙说:“在下段誉,我与姊姊在无量山中见过,不知姊姊怎么称呼?”
小阿紫语气疑惑:“这个段誉怎么说话的,难道我像他的姊姊吗?明明他看起来要比我才大呢。”
钟芙却盯着段誉瞧了又瞧,这时在心里忽然问:“段誉是大理人士,他父亲段正淳乃是当代的保国将军,日后段正明退位后他就是下一代皇帝,有大理在背后做靠山,你们说乔峰还会不会被人逼死呢?”
即便是阿紫也心头有忧虑,她道:“这也难说,当年段誉已经是大理皇帝,不也救不得我姐夫性命。”
她这时已经被先前所说的救不了乔峰的可能性打击到,这时说话已经带了微微的抽泣之意,她一贯冷心冷肺,很少有这么伤心的时候。
钟芙心中“嗯”了一声,不再吭声。
她笑着对段誉道:“在下姓钟,单名一个芙字,阁下姓段,可是大理人士?”
段是大理的国姓,但大理之中姓段的人不在少数,并不就代表姓段的就一定是皇族之人了。
钟芙请段誉坐下:“小公子怎么来到杭州了?”
段誉一见钟芙心中便觉得分外亲切,忙不迭地就要跟她说这几日的所见所闻,他是如何在神农帮威胁之下去万仇谷找钟灵父母,又是一路上如何遭遇磨难,后来又辗转之中来到杭州,尽数吐露,可谓和盘托出,全无隐藏,连途中遇到奇遇,学了一身武功之事也尽数告诉钟芙,只是涉及到具体武功语焉不详。
钟芙一边吃饭,一边听段誉喋喋不休地说话,此刻也不禁为之侧目,心下惊讶:“这孩子也太好骗了,怎么刚认识的人就已经将他这十几年的生活要尽数说出来了。”
钟芙慢条斯理地喝完粥,对段誉温言细语地道:“段公子,在下为你把一把脉吧。”
段誉不明所以,却依然将手伸出。钟芙虽是把住他的脉搏,但并不是为了给他治病救人的,她一听这小子在无量剑派的剑湖玉璧后学了一身稀奇武功,心中已然猜测他是将李秋水的功夫学了去,如此一来,他们其实已经算是同门了。
钟芙将手按在段誉的脉门,只觉得他脉走如水,这是体内真气在蓬勃涌动的缘故,钟芙心中一惊,这小子内力不俗,上次见他之时还手无缚鸡之力,眼下已经远远不同,估计是这几日里吸了不少人的内力,只是他空有宝山不得其门而入,等到了能够融会贯通的那一日,只怕成就不下于当今任何一个武林之中的高手名宿。
钟芙按住他右手内关穴,缓缓输了一道真气进去,这道真气一进入他的经脉之中,段誉立时察觉从丹田内渗出一股吸力,将钟芙的真气吸入体中。
段誉虽然长在大理段式皇族之中,但是自小喜爱文学不爱习武,是以家中所传一阳指和六脉神剑闻所未闻,但自从他学了逍遥派的武功之后,又吸收了不少人的内力,间接在段延庆找寻大理段氏麻烦时又将一阳指和六脉神剑也一并学了,他此时身体内其实已经有了不少功夫,远远超过一般江湖人士只是自己不觉。
他运用北冥真气吸走别人内力,初始只以为是那些人手软脚软,放过了他,后来渐渐察觉出其中的不对,知道是自己在山洞中所练功法的缘故,这时钟芙按住他的穴道,他不由自己地便开始运用自己体内的北冥真气。
这种感觉实在太过熟悉,段誉心中大惊,心道可不能将这位山鬼姊姊也吸得如同无量剑派的徒弟一般,当即便要撤手。
钟芙却右手使劲将他的手臂按在桌上,抬眼看他,轻声慢语地安抚:“莫怕,你体内真气杂乱无章,恐有后患,我为你调理调理。”
她当即三指按住他内关穴、通理穴、灵道穴,背手一指按住阳池,她体内真气强盛于段誉十倍,这就是如李秋水所说的,倘若段誉要吸她真气,这时必有大海倒灌于江河之险,不死也残。
钟芙制住段誉穴道,他当然无法再用北冥真气中吸取内力,她将自己的真气缓缓注入段誉经脉之中,沿着他的经脉游走,走了两个周天便将真气缓缓又收了回来。
段誉此前内力虽然充沛,但一直使将不出,六脉神剑也时灵时不灵,总觉得经脉之中偶尔会有堵塞之感,这时钟扶一撤开手,他下意识地将内力运转周天,立时觉得神清气爽,体内好不畅快。
他忙站起来,对着钟芙作揖:“段誉多谢姊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