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划破空气，呼啸着劈向蒋身遥的脑门，下一秒，殷红交织着寒光，鲜血喷溅而出。砍刀从壮汉手中脱落，哐啷一下掉在地上，两名小弟呆呆地看着倒在地上抽搐的头领，他们脸上的惊愕与不解犹如刚出世的孩童。

方才的一击明明砍中了那小子，可为什么他会安然无事，伤口反倒是出现在了老大的头上？

“头、头儿…你别吓我们啊！”

“是啊头儿，没了你我们可怎么活啊！”

那两个小弟扔下手里的东西，一左一右地跪在壮汉的尸体旁哭天喊地。在他们诚恳的呼唤声中，他们的头领从地上坐了起来，只不过，他已经不是人类了。

二人看着他那双浑浊的眼睛，还有额头上悬挂的脑组织，脸上的欣喜随即转化为恐惧。跪在地上的二人根本来不及逃跑，变成腐尸的头领一把搂住其中一人的肩膀，张开血盆大口便咬断了他的喉咙。而另一个人的腿早就吓软了，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他的双腿根本不听使唤。那人只能瘫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往后挪动，裤子摩擦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湿掉的裤.裆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深的痕迹。

少年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他路过啃食着曾经的同伴的壮汉，又瞟了一眼跟前这个被吓得魂不守舍的男人，弯腰拾起被他抢走的行囊，没有过多言语。

他回到了独臂女人的身边，取出水壶拧开瓶盖，将壶口对准了她的嘴唇。细看，她的五官精致而和谐，宛如精心雕琢而成的艺术品，乌黑的发丝虽然凌乱，但每一根都十分饱满，长发及臀，色泽靓丽不见枯黄。在清水的滋润下，原本焦干的双唇逐渐变得饱满而柔软，像是春雨过后含苞待放的花蕊，仿佛轻轻一抿就能溢出甘甜的露珠。

她看起来大约二十七八岁，穿着一件黑衬衣和牛仔短裤。她的脸庞轮廓柔和，下颌线条流畅，既不失女性的温婉，又带着一丝坚毅与果敢——这样一位美丽的女子，为何会流落荒原呢？

或许这一切得等到她苏醒之后才能知晓了。

蒋身遥收起水壶，心想：这会儿那三人应该已经死透了吧，他们身上携带的武器或许可以拿来一用。

他转过身来，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只有地上掉落的砍刀和匕首在宣示着方才的惨案。

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他也不敢走远，于是拾起地上的匕首，一边在附近搜寻着物资，一边等待着独臂女子醒来。两小时后，一直昏迷的女人终于有了动静，蒋身遥听见响动便第一时间赶了过来。他气喘吁吁地来到女人身边，看着她那对琉璃般的翠色眸子，霎时愣了神。

“这位小先生就是奴家的救命恩人吧，多谢恩人出手相助，奴家无以为报。”

“我……抱歉，我没能保住你的左臂……”

“恩人不必自责，奴家这条贱命能够活下来就已经知足了，区区一条手臂而已，奴家很快就能适应的。”

她的笑容让少年浑身不自在，明明落下了终身的残疾，为什么她还能笑得出来？

“嘶嘶～因为她不是人。”

……某个甩不掉的东西又来了。

“我劝你闭嘴。”

“奴家这是…惹恩人生气了么？是我嘴拙，对不起！”

“没有的事，你不用在意。”

女人用右手抱住失去手臂的那边肩膀，她的目光怯生生地在少年身上和地面之间游走，犹豫了半天，像只受惊的小兽一般轻声说道：“奴家名为春川织晴，从故乡东瀛漂泊至此，不知恩人是否愿意透露尊姓大名？”

“不要告诉她，否则你会后悔的。”

“闭嘴。”

“对不起，是奴家冒犯了！”

“不，我是一个很差劲的人，我的名字不值得被知晓，你也不必对我怀着满心的期待……所以，我们就此别过吧。”

他接下来要走的路荆棘密布，既然危机已经解除，也就没必要再带着伤员去以身犯险了。

“就连唯一的恩人，也要抛弃奴家么？”

再者，只身在外，太过轻易地相信一个人，是会丧命的。

少年扭过头去，背起行囊准备离开，却发现自己已经被一群凶神恶煞的男人包围了。为首的那男人满脸横肉，左眼戴着一只眼罩，却遮盖不住那道从右额角拉到左耳根的疤。他的手里提着两颗腐烂的头颅，这两颗头显然属于方才死去的那两人，看来是幸存的那家伙跑回去通风报信，叫来了盘踞在此地的游荡团。

“你们杀了咱兄弟还想跑，是不是太不把我这个地王当回事了？”

十、二十、三十……围在这里的人足足有两百三十个，光靠自己的话应该勉强能够突围，但如果要确保独臂女子的安全，或许得另寻出路。

“装聋作哑也没用，今天你必须老子一个交代！”

蒋身遥没有理会独眼男，而是回头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女人说：“春川小姐，请你帮忙保管好我的行囊，站到我身边来。”

春川织晴喜出望外地点了点头，连忙迈着碎步来到少年身边，稳稳接住他递过来的行囊，与他背靠背贴在了一起。背后突然传来的凉意让他一惊，但他也没有多想，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屏息凝神，压低声音说：“千万不要离开我半步，知道吗？”

“奴家并非一介弱女子，失去手臂只是中了阴人的歹计——请相信奴家，奴家绝对会保护好恩人的后背！”

他们的行为让独眼男感受到了奇耻大辱，那人从挂在腰侧的刀鞘中抽出一把锋利的费舍尔斩刀，用微翘的刀尖指着包围圈里的二人怒吼道：“你们两个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不把老子放在眼里！兄弟们一起上，把这两人先杀后奸，再做成腊肉！”

“哦哦哦哦——！”

得到了命令的游荡者发出震天响的战吼，他们举起武器蜂拥而来。包围圈急剧缩小，看着如同一堵城墙般压迫过来的敌人，少年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脑海中一刻不停地思考着对策。

信仰造物并不能对人类造成伤害，所以他的镰刀和锤子暂无用武之地。右手孔洞中的火焰倒是能对人体造成伤害，但它已经失控两次，使用起来风险极大。那么，只靠一把匕首和自己的身体，他真的能战胜这全副武装的二百来号人吗？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面对不断逼近的敌人，他握住匕首的手微微颤抖。

须臾过后，金属穿透皮肉的沉闷而有力的声音兀然响起，接着便是一阵细微却清晰可闻的撕裂声，那是衣物、肌肤乃至更深层组织被刀剑无情分割的声音，二者交织在一起，连绵不绝。

不一会儿，蒋身遥的躯体上便插满了各式各样的武器，而这些武器的主人受到了伤害的反噬，早已变成一具具尸体。游荡者们也并不傻，发觉了异样后，他们不再盲目进攻，而是将矛头对准了少年身后的女人。

可惜，这将是他们这辈子以来做过最愚蠢的决定。

“恩人，你为何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既然如此，接下来就交给奴家吧！”

反射这些伤害已经透支了他太多精力，他听不清背后的春川小姐说了些什么，但隐隐约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对方似乎丢下了行囊，想要挺身而出，他试图出声阻止，却只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说不出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