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击无效,一些胆小的护卫已经吓得丢盔弃甲,慌不择路地逃到了烈火之中,惨叫声此起彼伏。
蒋身遥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拔掉额头上的朴刀,借着火光,他在刀身上看见了自己那张腐烂了半边的脸。
“哐啷——”
朴刀掉落在地,少年难以置信地伸出右手,想要抚摸右侧的脸颊,可那五根手指都在颤抖,悬在空中迟迟不敢落下。他眼一闭心一横,把手放上了右脸,接下来发生的事,令他的理智溃败。
指尖传来光滑而坚硬的触感,他在自己的右脸上,抚摸到了裸露的颧骨和臼齿。他瞪大了眼睛,只剩半边的嘴唇张到最大,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的右手像是被烫到一样缩回来,但又忍不住再次摸上去,如今,他多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时间还停留在被放逐之日,自己也从来没有在尸堆上醒来过。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心脏的跳动宛如密集而狂躁的鼓点,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剧痛。脑袋里的思绪搅成了一团乱麻,彼此缠绕束缚,把所有情感勒紧至变形。他想尖叫,想大哭,想掏出自己的心脏并把它捏烂,可是,胸腔里的那个该死的血泵,为何还在挣扎?
少年跪了下去,他身旁的尸体站了起来。
“开枪!”
六月雪还生死未卜,新获得的力量也没有摸透,腐朽的秘密更谈不上揭晓……就这样死去的话,他不甘心。
即将到来的危机激活了他的求生本能,他在脑海中操控着那些站起来的尸体,向着开枪的人奔去。子弹打在血肉上的声音从未显得如此动听过,少年欣赏着将死之人的惨叫,愉悦感油然而生。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怪我,要怪就怪你们自己不自量力!”
“你看吧,因为信仰我而得到的力量,才是真的靠得住。”
“哈哈哈、对,还有你,总有一天我要把你也杀掉!”
“嘶嘶嘶嘶嘶、继续保持,我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那么接下来,给这座不公的庇护所来一些小小的惊喜吧……”
此时的蒋身遥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他操纵着那些腐尸离开了这栋平房。他想让腐尸离开这片火海,去袭击那些已经入睡的人们,可是他刚一来到室外,就发现火墙的后方隐约有一个高大的身影。
“阻拦我的人,你会帮我清除的吧?”
“乐意之至。”
他紧盯着火幕,随时准备发起进攻。须臾之间,那面火墙被一股强劲的力量生生劈开,火焰一分为二,在中间留出了一条通道,不远处,一个颇为眼熟的长发男子穿过烈焰走了过来。
蒋身遥打了一个响指,躲在火幕后的腐尸一拥而上,想要打那人个措手不及。然而没想到,对方竟然轻轻松松就化解了这一波攻击,转眼间,几十只腐尸全部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怎么可能,那家伙只不过是动了动手指,就打败了全部腐尸?!
“你别这么苦大仇深地看着我嘛,咱们好歹也是要做师徒的人。”长发男若无其事地走了过来,他来到少年身前,摸了摸他的头发说,“来,为师已经替你把手续办好了。我就离开了这么一小会儿,你就闯了这么多祸,有点难办呐……”
“不想死就滚开!”
少年的神志还没有恢复清醒,完全没认出来对方的身份。看着这个像只炸毛小猫一样的傻徒弟,何近安无奈地扶了扶额,从口袋里取出一条靛色的绸带,把它捆在了蒋身遥的额头上。
“你也别搁这自言自语了,咱们的工作人员还有的忙呢,不要妨碍他们。”
这条绸带似乎有着某种神奇的作用,戴上它后,蒋身遥的颅内里似乎窜过一股清流,它冲洗着混沌的大脑,将那些杂乱的,痛苦的,纠缠着的全部扫尽。
“这些人……都是因我而死吗?”恢复理智的他看着火海中的一地尸体,声音颤抖。
“非也,是为师杀了它们。”
“……对了,那个透明的圆球,应该是「古坟相」的那只腐尸,它去了哪里?”
“青林黑塞。”
“青林黑塞?那是什么?”
“一帮实力超群的狂热之人创建的组织,妄图熄灭人类最后的星火,你说的「古坟相」,正是他们的手笔。现在,他们已经将它收回了。”
“他们是人类,为何要帮助腐尸?”
“你是腐尸,为何要帮助人类?”
“我不是!”少年急忙反驳,可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伸手抚摸自己的右脸,这次却没有任何异样。
“我……应该不是。”
“你知道薛定谔的猫吗?”
“略有耳闻。”
“你的情况前所未有,我也是猜测——你只要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和它差不多,不要太过纠结。”何近安揽住少年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微笑,说,“好了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为师给你安排好了寝室,跟我来吧。”
就这样,何近安包庇了他的罪责,带着他离开火海,往信仰学院的方向走去。而蜡炬城「点灯人」的办公桌上,不知何时留下了一封挑战信。
挑战信上的署名,正是青林黑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