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内的腐尸嗅到了活人的气息,它们霎时间躁动起来,从笼子里鱼贯而出。
十来个身穿齐心会制服的持枪男子赶了过来,他们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不过及时调整好了心态,纷纷举枪射击。他们对付腐尸的经验相当丰富——先是用常规武器限制住它们的活动,再幻化出信仰造物给予终结。
少年躲在尸群之中混了出去,他事先挑选好一个和自己体格相差不大的人作为劫持目标,然后趁乱来到那人身边,把枪抵在了他的太阳穴,低声对他说:“不想死的话,就按照我的指示行动。”
那人连连点头,蒋身遥则是在他身上搜寻着武器——这家伙应该是后勤人员,他除了腰间别了一把小刀,并没有其他兵器或枪械。
“你的小刀借我一用。”
说罢,少年左手拿枪抵着人质的脑袋,伸出右手取下那人腰侧的小刀,接着把刀柄咬在嘴里,捅破了右手手心那已经包扎好的伤口。
好痛……像是订书针订穿了手指,疼痛犹如树根般繁茂而分明,从手臂直直冲进大脑,狠狠蹂躏着痛觉神经。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发现自己操纵不了滞留在外面的腐尸了——它们或许已经散去,离开了自己的掌控范围,这样的话,就需要用鲜血把它们吸引回来。
可惜的是,此时的蒋身遥并不知道他的猜测是错误的,徒劳地把希望寄托在那不存在的棋子身上。
在解决完所有腐尸后,齐心会的人也发现了异常,他们给枪换上子弹,转过身来,将枪口对准了挟持着人质的少年。
蒋身遥松开了咬住刀柄的嘴,用手枪推了推人质的脑袋说:“放了六月雪,否则你们的同伴性命不保。”
“真是废物,大哥,咱们连他一起打吧!”
一个脸上纹着纹身的男人跃跃欲试地瞄准了同伴的心脏,却被大哥拦了下来。
“啧、你是不是傻?!那人质可是我们中间唯一信仰「蛇杖」的人,是最重要的医生。他死了,咱们都得玩完!”
“啊?那怎么办?”
“大家把枪放下,我去会会他。”
他们的大哥带头放下了手里的枪,身为小弟也只好照做。那人张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携带武器,朝着蒋身遥走了过去。
少年知道近身作战他必败无疑,于是在那人距离自己还有五米远时,及时叫停了他的行动。
“停下,不要再靠近了。”
“没问题。”
“放走和我一起的那位栗发少女,杀了那座吃人的肉山。”
“前者没问题,后者免谈。”
“你们想豢养腐尸并把它当作武器?错误的抉择。”
对方听见“错误”这个词后,脸色明显变差了几分,他向身后挥了挥手,让手下把六月雪押了过来。
少女的白裙已经染成了深棕色,皮肤上的伤口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在流血。原本光泽细腻的短发变得篷乱不堪,她的双手和脖子被枷锁铐住,胸口起伏的幅度十分微弱。
看见这般模样的六月雪,少年的心感到一阵抽痛,他拿枪的左手不由自主地扣紧了扳机,冷冷地说:“你们会为错误的行为而付出代价。”
再次出现的“错误”一词彻底将对方激怒,那个大哥指着少女的脑袋怒吼道:“他们才是腐朽的根源,你不懂吗?!
他们宁愿把小麦稻米精加工成糕点,也不愿意拿它来喂活更多平民。明明有让更多人活下来的办法,他们却选择提升少部分人的生活水平,这就是你所谓的正确吗?!”
仔细想来,蒋身遥感觉后背发凉——夜照城中最不缺乏娱乐设施,人们选择对窘迫的现状视而不见,拿着仅有的资产歌舞升平……被放逐者的牺牲并没有为平民省下更多口粮,而是转变成了上位者的馐食。
自己一日三餐吃着廉价的堂食,而眼前的少女却每天吃着精致的蛋糕——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少年看着六月雪笑而不语的模样,心底升起莫名的恐惧。
“你听到蝼蚁们的怒吼了吗,为何不回答?!”
无能者的愤怒,多么引人发笑。
六月雪抬起头和那人对视,一字一字地说:“怒吼?我还以为……你们是在唱催眠曲呢。”
“……没救了,拿去喂腐尸吧。”
眼看形势正在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蒋身遥停止了胡思乱想,他扯着嗓子喊道:“你们的医生还在我手上,你不顾他的死活了吗?”
“大哥……?”
“动手。”
对方心意已决,他也没有僵持下去的必要了,少年放开了手里的人质,冲到六月雪身边,对着押解她的人扣下扳机。
“咔哒——”
没子弹了?!
情况急转直下,仿佛一记重锤锤在了蒋身遥头顶,眩晕感随之而来。他想强打起精神,却发现这次的眩晕无法抵挡——它并非出自癔症,而是由于右手的伤口失血过多。
更要命的是,他所流失的血液,似乎吸引来了不妙的东西。
那座肉山过来了!
它以一种扭曲的姿态把头伸了过来,巨大的脸几乎占满了整个房间。它浮肿的皮肤散发着腐败的气味,呼出的臭气熏得人睁不开眼睛。
“小兄弟……俺的吃食,咋还不端上来?”
恶臭的气流流经肿胀畸形的喉管,发出浓稠怪异的声音,齐心会的人听到这声音后,齐刷刷地跪下求饶。
“回老大……祭品这边出了些问题,您先把这个管理员吃了吧。”
“别,别吃我!不是我的错,你…您吃那个穿着雨衣的家伙吧,都怪他、都怪他!”
“大、大哥,我看…我们还是先跑吧!”
跪下的人你看我我看你,似乎忘记了自己手中拥有能够反抗的武器。放弃抵抗的结果令人毫不意外——一只巨手将他们一把抓起,举在了半空。
肉山看着这十多具壮硕的躯壳垂涎欲滴,它伸出腐烂的舌头舔了舔为首那人的脸,说:“一个人怎么够,你们也别推脱了,成为俺的养分是你们的光荣!”
然后,它张开巨嘴,把尖叫的人们放在齿间,一口咬下血浆飞溅,十多颗圆滚滚的物体滑进了腐尸的喉咙。
这怪物抬起头,吮吸从脖子里流出来的液体。不一会儿,那十三个人就变成了一具具干瘪的尸体,它们站了起来,像以往那样簇拥在肉山脚下。
经由他们鲜血的滋养,肉山的体型急剧缩小,现在的它只有一辆轿车那么大了,这意味着,它离更强的「新死相」又近了一步。
它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向蒋身遥伸出了浮肿溃烂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