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荼将帕子拂过唐荒手掌,稍微低头时勾起耳边碎发,和三年前比起来似乎什么都没有变。
唐荒手掌动也不动,这点程度的伤对她而言不算什么。
“以为什么?”
“没什么。”秦荼把干燥的布条一圈圈绕上。
以为有人想卖色。
“我只是不想打扰你……”
唐荒其实心知自己这样已经是打扰了。一声不吭跑来,违抗命令,打乱秦姐姐的安排……
对方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也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长高了。”
她长高很多,玉树兰芝,像是青松。
“嗯……”唐荒低了低头,温顺而收敛,眼睛还是红的,带着雾蒙蒙的水意。在山庄人人称道的一把好刀,现在就像是一只被遗弃的幼犬,只想亲近自己的主人,生怕再度被抛下。
“很好的,看来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有的。”唐荒简直是要把“我很乖快夸我”挂上脸上了。
没有。想你的时候整夜难寐,总是想起和你在一起游山玩水的日子,寝食难安。
你走后,人间不知处。
“好了。”
秦荼收了药,温和地拍了拍人:“现在该问问你,怎么突然过来。”
唐荒缓慢眨了眨眼:“……听闻秦姐姐受伤了。”
“……”
秦荼顿了顿,没有料到是这个原因。
唐荒忍了又忍,压下心底丝丝躁动,最终还是自暴自弃般慢慢倾身向前。她将位置控制得很好,比秦荼低一点,用一种仰视的姿态示弱般注视着她,却早就突破了寻常的交流距离,近到可以闻到秦荼身上的苦涩药味,感受到对方微弱而乱了一息的呼吸。
秦荼下意识后仰了一点,又慢慢克制住,垂眸直视着唐荒。
真的很干净。
哪怕是这样略显僭越的行为做起来也是克制而谨慎,小心翼翼的,像是不经世事的小鸟雀很轻地啄了啄自己。
所以秦荼总是次次心软。
但是这个距离确实不太妙。秦荼只需要稍一低头便能和她触碰到,不过唐荒没有进一步动作,就像是把主动权全然交给秦荼。
秦荼又开始心里莫名其妙泛痒。
“……疼吗?”
唐荒嗓音带着哑,这句话一说出口眼圈便红了,看得秦荼哭笑不得:“怎么老爱哭?”
停顿几秒,秦荼还是伸手,手指揩去唐荒眼角无意识滑落的泪水:“伤的是我你哭什么?”
好心软。
好干净。
秦荼尔虞我诈日子过得多了,但是唐荒一颗真心真得不行,坦诚着忠诚和温顺。
唐荒什么也没有,就这么一颗心想要奉给自己的神明。
“心疼你。”
“不疼的。”
“不信。”
“……真的。”
“……怎么会不疼。”唐荒低了低眉眼,挨着秦荼手心蹭了蹭,睁着湿漉漉的眼眸看着她:“我能看看吗?”
秦荼说不准自己当时是怎么个想法,或许只是对方的表情太过关切,担忧太过真诚,让她觉得在唐荒面前袒露伤口也不是不可以。
衣衫半落,秦荼声音有点闷:“你看吧。”
唐荒皱着眉小心地解开布条,只见伤口横亘在洁白肩颈上,能看见血肉甚至森森白骨,简直触目惊心,这要是偏一点落在颈上能直接要了秦荼的命。
秦荼看不清唐荒表情,只是觉得对方搭在自己皮肤上的手指带着几乎灼人的温度,常年练刀带上的茧子有些粗糙质感,又莫名厚重。
有些烫人了。
“……你知道寻常法器伤不了我,这是用了祂的骨头做成的东西,同根同源,故而能伤到我。祂还真是舍得。”秦荼自嘲般笑笑,显得不以为意。
“……云中君。”
唐荒的声音压低了些许。恼怒,又夹杂着些自弃。
“是我没能保护好你……”
要是她在秦荼身边,谁要是想伤秦荼,至少先踏过她的尸首。
“……初一,万物皆有法则。神不得弑神,但是人可以。”秦荼闭了闭眼,笑了一下:“你既登场,这场荒唐剧目也该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