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三的身法确实很好。”秦荼漫不经心盯着指尖,补充道:“把你教的也很好。”
“……”唐荒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再来一次,还会答应她的交易吗?”秦荼终于这么问道,看着身下向来是乖顺又良善的孩子,似笑非笑。
唐荒瞳孔缩了一下。
唐荒身上明明有绝对的力量,野兽般的直觉和敏锐,可是温顺异常,沉稳又心善。
秦荼总觉得她像是没有开刃的刀。
“会吗?”
“……”唐荒眼睁睁看着身上女人稍稍低下头,看得见她挺翘的鼻梁和眼角的弧度,近到她甚至感受到草药清苦味道在唇齿间弥漫开来,她觉得自己心跳的声音一定被神医大人听了个清楚,毕竟她唇角的勾勒显得是那么像……漫不经心的挑逗。
“……”
庄主大人是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明明说出的问题足以让少年陷入僵局,却好像从来都不会被这些事情牵扯住脚步。有的人走得慢,但是走得远。
会吗?……不会。
唐荒承认自己第一次有了“悔”的情绪。也是第一次产生了逃避的心思。
“……秦姐姐是……怎么看的呢?”
“你指什么?”
唐荒嗓音带着些许沙哑,很轻地道:“情蛊。”
“你想听什么?”秦荼稍微支起一点身子,青丝垂下的弧度缱绻,还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样子,“这与你无关,你无需自责。”
“还是你想听:你只是做了一桩买卖,货物的去向何必追究?”
“还有呢,狠狠心也能说:她们之间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廿三生死与你何干?都是自作孽罢了。”
“我都可以说给你听,你想听什么?”
“……”唐荒眼神空洞了一瞬,有种被剖析肢解的感觉,心脏挤满了情绪,却在脸上呈现出一种空白的无辜。
“初一,道听途说,是你想要的么?”
女人捻起唐荒耳畔的碎发,慢慢碾过,审慎地望进少年未经风霜一派澄澈里去。
“……”
“我……”
“换个问题,你打算怎么处置那一盒茶叶?”秦荼丝毫没有要怜惜小少年有些可怜的模样,声音不大,却分毫不让,步步紧逼。
“装作不知道送过去?还是擅自做主把茶叶处理了,做把南宫祝囚禁在廿三身边的同谋?”
“……我不知道。”
唐荒闭了闭眼睛,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难成大事,狠不下心何谈枭雄,左顾右盼为着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进退两难,只希冀于年长者给出谆谆教导,指引明路。
可惜年长者表面温和,言语斯文,说出来的话却比春风料峭:“我还可以再告诉你一件事,行医百来年,我是第一次见有人能仅凭自身突破情蛊蛊惑。可得几点,其一,南宫祝是修道天才,心性坚韧,其二……她真的一点都不想待在廿三身边。”
“你觉得南宫祝的自由值不值廿三的性命?”
……
……
唐荒眼睫轻颤,有点不敢睁眼,怕看到女人冷淡又觉得无趣的目光,比起被训斥,她更害怕庄主失去对她的兴趣,变得不抱期冀。
她能纠正的。可是……要是现在秦荼就对她难堪的表现大失所望了如何呢?
到那时她将是不被需要的一把刀,可能被心软会留下,却不再佩戴身边。叱咤风云、精于算计的商人会索然无味地将不再心爱的刀如何处置?
“……”唐荒已经做好看到秦荼淡漠探身眼神的准备了,却听见一声很轻的叹息,有点无奈:“唐荒,睁眼。”
唐荒只好睁开眼睛,对上庄主大人依旧温和如玉的目光,秦荼站起身子,对着她伸手,问:“左右再怎么想也想不出来,你为什么不去问问南宫祝是什么想法?”
唐荒搭上那双向来冷白纤瘦的手,敛眉应下,还有些怔愣:“……还要我吗?”
“自然。”
“我不锐利。”
“但很漂亮。”
“……秦姐姐在鬼城时为着自己没有保下其余道士的想法难受过,现在呢?”唐荒站稳,却没有松开手,稍微用力地握了握,像是对着家中长辈教诲时谦卑。
“我非良人,没有良心,自然不会内疚。”秦荼笑了笑,突然间发现现在得要平视这个孩子了,少年稚嫩的脸庞已然有些清隽味道,很漂亮,也很柔软良善,她从见到唐荒的第一眼就知道她会是好孩子。
“你是。”唐荒固执道。
“随便怎样。”秦荼早已无所谓善恶,所行不义,空谈心存善念有什么意义?
“你好像在害怕,但问我也是没有用的,你我求道,本就殊途。”秦荼笑起来眉眼弯弯的,“不用怕,你只管去感受人间,你的岁月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