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荼姐姐又被姑姑罚抄了?这都多少遍啦?”
身着白色短褂的女孩子扒拉着小窗,踮起脚看里边的少女,清瘦的少女听到动静稍微抬了抬眼,浅色瞳眸温和,举起手中墨色笔杆作势要打,“小阿宝,小心我教训你。”
阿宝吐了吐舌头:“阿荼姐姐才不会呢,你都学不会怎么骂人,一点都不像苍岩族的人。”
因为本来就不是。
秦荼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旋即放平,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窗外春光正好,草木丰茂,隔壁的男人凌晨上山,这会已经挑了柴火回来,顺带将给大巫大人的那一份仔细摆放整齐堆在墙角。
大巫不问俗事,吃穿用度都有专人伺候,只是偶尔要用柴火熬药,故而拜托了村民每日顺带捎上一些。
男人看到古灵精怪的小姑娘,喊道:“阿宝你这娃子干啥子呢?又去烦你阿荼姐姐了是吧?老是扒人窗
子做啥子?”
阿宝立马回头:“我才没有!”
“下来,别把窗子弄坏了!多大人了还这么不像话!”男人卸下柴火就要过来。
“呜呜阿爸要来教训我了阿荼姐救我!!”
“风桕叔,不打紧的。”少女微微撑着桃木桌起身,笑着向男人打招呼,身姿清雅又纤细,哪怕只有十六岁也完全可以看出清绝的气质容貌。
“秦大夫。”风桕恭敬地点一点头,“不好意思,我家阿宝给您添麻烦了。话说大巫大人是还在山上吗?”风桕笑着问。
“是,要是要找师父可能得等等了。”
“啊,不是,我其实是找你的。不过大巫大人还真是数十年如一日,采药这事从不间断哪。大夫晚上有空过来帮阿宝她娘看看腰腿吧,最近又开始痛了。”风桕说得随意,秦荼也很是习惯:“今晚恐怕不行,明天中午吧。”
“欸,好。阿宝,走了,回去地里干活。”
村里有谁有个头疼脑热的都会找秦荼看看,秦荼师承卿否,是以虽然她年纪尚轻,没人会质疑她的能力。
“阿荼姐姐我走啦,你好好抄!”阿宝扮了个鬼脸,成功把秦荼逗笑。
小机灵鬼。
秦荼还是带着笑意垂下眼眸,明明脸庞尚且稚嫩,可是眼神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淡定,她桌上放的哪里是什么药方,而是一个精妙的符阵设计草图,底下还压着几张甚是怪异的符箓。
秦荼最后看了明媚春光一眼,将窗子关上了,室内瞬间陷入一片暧昧的黑暗。苍岩族深居大山,屋内光线黯淡,秦荼揭起阵法底下的符箓,也没点火,就这么径直走向最深处的房间。
昏暗中推开门,仿佛还能见到那些堆积的尘埃漂浮在空中,散发着腐烂的泥土气味,像是很久没有住过人了,可是墙角的床榻上分明安静端坐着一个人影。
平静又消瘦的一个,貌美的女人。
明明脸庞还是年轻的,却不知怎么的满头白发,堆满了半床,极具违和感。
秦荼静静看了她一会,老旧的门开合声音不算小,可女人没有半点反应,只是像块木头一样坐着。秦荼看了眼便转身往药房走去,里边正是她熬着的药,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秦荼没急着提起药罐子,而是捻起旁边的小匕首。
她将刀刃按在自己左手手腕上,没有犹豫地轻轻按下去几寸,血迹立马渗出,顺着苍白的手臂滑落到沸腾着冒出细小气泡的汤药里。
秦荼表情没有半点波动,就好像被刀按着的不是自己的手臂一样。
估摸着差不多了,秦荼才放下匕首,鲜血低落几滴,散发出异香,伤口处金色的丝线流动着,像是在缝合那道疤痕,伤口立马便消失了。只有一点血迹还沾在肌肤表面。
秦荼把药放凉,倒在瓷碗里边端了进去。
白发女人还是那个姿势,动也不动,直到秦荼将符箓贴在女人心口。
女人眼神本是呆滞地盯着前方,这会终于有了一点波动,可还是茫然地直视前方,没有聚焦,将手伸出来想要触摸什么一般,秦荼顺势握住她的手,用力握了握,将她的掌心贴近自己脸颊。女人嗓音嘶哑,明明身处这般境地,语调却依旧平缓:“阿荼?”
“嗯,师父。我在,我在。”少女声音很低。
她将瓷碗抵在女人唇边,卿否却稍微别开头像是在拒绝,少女清瘦的胳膊线条都绷紧了,她还是咬紧牙关。
“师父,张嘴。”少女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恼意。
卿否也是个犟脾气的,一言不发,几番推拒下来,汤药猝不及防地被打翻,瓷碗摔在地上碎成好几瓣,汤药浸湿了女人的被褥。
秦荼疲惫地捏了捏鼻梁,先前的放血已经让她累了,这会卿否的不配合更是让她生出烦闷,她静静待了会,默不作声地帮女人把被子换掉。
“阿荼,我也已经……很累了。”女人呓语般的语调很轻,秦荼已经越过门槛的脚顿了顿,随后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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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荼,你来看看这个。”柳突然有些讶异地惊叫一声。
“嗯?什么?”秦荼起身,只见几只巴掌大的怪异甲虫正僵卧在草丛中,细小的足密密麻麻的,不似寻常虫类,看着尤为诡异。
“这是……”李一清迟疑道,“尸藏?”